小儒生思考片刻后，摇了摇头。

“公子被抬来时，身上的衣衫都被烧的差不多了，没有见到有什么物件……左将军倒是托人送过一柄长剑，那剑的剑尾系着红色剑穗，先生拔剑看了一眼便将其收走了。”

长生得知南宫颜送自己的玉佩丢失后，神色有些沮丧。

不过好在他和南宫颜有过过命的交情，应该不会被这种身外之物影响感情。

大不了进京的时候再买一块赔给她，到时候对方一定会感激自己的认真仔细，夸他是一个有责任的男人。

想到这儿，长生心里也舒坦了不少。

“谢谢，我这就换衣。”

“公子请便。”

小儒生深鞠一躬，关门退出。

……

长生换上了小儒生为他准备的青衫，用完午膳，站在了另一间舱房门口。

推开房门，就见到一名身穿儒袍，鹤顶龟背的老者正坐在蒲团上。

对方一半的衣襟被拉至身下，目光悠悠的看向自己，神态间颇有些龙章凤姿的风范。

强大的修仙者只需一面就能让人感受到境界上的差距，长生更是在其身上窥见了天地灵气萦绕体外的神奇异象。

只不过这位名扬天下的孔圣人和坊间传闻有些出入，他袒露出来的半副身躯肌肉虬结，血脉偾张。

这真的是九州大陆上最出名的儒修？不是武修？

老者注意到长生的目光，淡淡一笑。

“先前和楚霸王一战受了点皮外伤，大夫敷药的时候特地嘱咐老朽，说养伤的时候不得遮盖伤口……今日这副模样让小谷主见笑了。”

长生惊讶之余，这才想起两人的身份，马上行礼恭声道：“长生见过孔圣人。”

老者和煦一笑，伸手示意。

“药王谷近些年来在楚地悬壶济世，救了不少陷于水火之境的灾民。如此说来，小谷主和我云麓书院也算是同道中人了。小谷主在我书院的船上不必客气，请随意入座。”

长生闻言关门而入，坐在了孔圣人手指的坐席上。

孔圣人轻挥衣袖，轻描淡写的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圣人随口一言，竟使得桌案上的茶杯自己动了起来，悬立在了半空之中。

茶杯茶叶茶盖在空中互相交错，各司其职，演化出一套行云流水的煮茶过程。

最终紫砂茶壶满载茶叶茶水，平稳地落在红泥火炉上，被底部窜出的微火煮至沸腾。

片刻之后，一盏热气腾腾的茶水便出现在了长生的面前，掀开茶盖就能闻到一股清冽的茶香。

长生面露惊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儒言之术。

这世上的儒修并不少，但真正能口出真言，变虚为实的……恐怕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能在此道上有所成就的几人都是九州大陆上的至强者，闻名天下的大儒士。

“老夫煮茶的技艺并不高超，和书院里那些专精茶道的大学士比起来要差上许多，请小谷主先将就一下吧。”

长生好奇的品尝一口，顿时就感觉到了一股心旷神怡的舒适感。

似乎有一股天地灵气被纳入五脏六肺，横扫了他多日的疲倦。

“儒言之术果然神奇，还能引动天地灵气。”

孔圣人摇了摇头，缓声解释道：“儒言之术大多被外界夸大了，没有小谷主所想的那么奇特。世间万法最终都会归于天道，只是我们所修行的道路不同，才会造就了这么多的区别。”

“例如儒言之术虽然看起来神奇，但它的本质就跟木匠看铁匠打铁一样，木匠会觉得无坚不摧的钢铁竟然能在铁匠的手里弯曲变形，实在妙不可言。反之，铁匠看木匠雕刻出镂空的神像，也是一样的想法。”

长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虽然圣人所讲的东西高深莫测，但他依旧能从其中感悟到一丝天机的奥秘。

自楚王宫一事过后，他越发觉得自己的修为抵近瓶颈，随时都有了突破的可能性。

“此次你我同船，其实是潜龙卫左将军的请求。”

孔圣人看着长生，平静的说道：“他让我看看你的武学路数，气运天命，想知道你是否会对皇朝产生威胁。”

长生听到此不惊不慌，露齿一笑。

“那圣人看出什么了？”

“你已入魔道，一身的魔功魔气虽然隐藏较深……但仍旧有迹可循。”

圣人的眼神陡露出锋芒，长生瞬间有了一种衣不遮体，被全部看穿的感觉。

他试想过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却没想到自己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连收敛气息都做不到。

长生眼底的红芒暴露无遗，他身边也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

“看你的模样，倒一点都不为自己当下的处境担忧。”

魔修在九州大陆上属于禁忌，入此道者的手上都沾染过不少鲜血。

这种邪魔之道追求进境速度，根本不管他人的死活，通常会造成惨绝人寰的杀戮惨案。

长生魔修的身份曝光，代表他也会沦落成过街老鼠的形象，被主流正道派人追杀。

如今这位孔圣人，更是天下儒道的佼佼者，长生在他面前就相当于自投罗网，根本没有一丁点挣扎反抗的机会。

虽然处境不妙，但长生的语气平淡，一点都没有为自己的性命担心。

“圣人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花费功夫帮我救治伤病。”

孔圣人点了点头，宽慰的笑道：“果然是一个好孩子，聪明伶俐……若是寻常的魔修，不管有何缘由，我云麓书院定不会容他。但你的情况确实不太一样，你的天理命数和常人的有些出入，连我都禁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什么出入？”

长生有些好奇，不知是什么出入，竟能让这位闻名天下的大儒士，放弃了除魔卫道的做派。

孔圣人叹气感伤道：“我推测出的天命，显示长生早就死了。他不仅死了，而且死了已有五百年了。”

长生神情疏冷，面色凝固，空气中的温度也在瞬间降了下来。

“我的事情与你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