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中，长生对突发的一切毫无准备，他有些不忍面对赩炽的深情。

一想到一个满眼都是他的少女，居然会为了自己去以身喂剑，他就心如刀割，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其实刚刚能为公子端水洗脚，赩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这么多年以来，赩炽偷偷在屋里练习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赩炽壁玉般皎洁的面庞里，有一双牵动长生内心情感的瞳仁。

她将那个装满积蓄的盒子接过来，重新放在了长生的面前。

“如今，赩炽最后一道机缘就摆在眼前了，恳请公子成全。”

长生看着她，苦涩的问道：“你要我成全什么？”

“让赩炽化为剑中的灵魄，长伴在主人身边。”

……

花船上的众人，逐渐都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长生在试炼的过程中沉睡了很久，已经有足足两炷香的时间。

按照红十一娘以往的试炼记录，一般的应试者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撑不下来，他是如何能撑这么久的？

难道长生真的和那些人不一样，有着上天的眷顾？

忽然，红十一娘手中的剑身微微轻鸣，它脱离了那只雪白的皓腕，漂浮到了少年的面前。

剑身如同蛛丝一样迸发出数道血丝，将少年的全身包裹在内。

南宫颜忍不住惊呼一声，但比他反应更大的却是韩奕。

见到此幕的韩奕眉色紧皱，咬牙发出怒喝，“红十一娘！你的剑都开始认主了！还敢说自己没对这臭小子放过水！”

红十一娘轻蔑一笑，“我确实没放过水，世子这是输不起……准备找些拙劣的借口吗？”

“血口喷人！他一个刚刚踏入二品先天境的剑修，哪来的定力和魄力走出幻境，找到你红十一娘设下的答案？”

韩奕阴郁着脸，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打死他都不愿意相信，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闯过红十一娘布置的试炼。

“你根本就是看我临近破局，才临时篡改了规则，好让这小子能在你死之前羞辱我一番，让神剑落入他手！”

南宫颜虽然不愿意相信韩奕扯出来的说法，但先前楚人爆体而亡和他自挖眼珠的遭遇都是众人亲眼所见。

她心里清楚这些试炼的凶险，也不太敢相信长生能勘破迷局，获取神剑和红十一娘的认可。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臭婊子。”

韩奕低声暗骂了一句，随后对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趁着红十一娘命不久矣，你去把那臭小子给宰了，我韩奕驰骋东海这么久，还从没见有人能骑到我的头上。”

打他韩奕的脸，还要把宝剑美人一齐收入囊中，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既然这少年想出风头，就别怪他韩奕心狠手辣，动用一切底牌将他斩杀在此地。

护卫微微点头，直接从腰身抽出一柄短刀，如奔雷之势奔少年冲去。

可就在转瞬之间，护卫的左臂被一道寒芒掠过带飞，鲜血喷涌而出。

他的身形也被硬生生制在了场外，神色之间满是犹疑。

“这红十一娘怎么还留有这种剑法？”

再看场地之上，红十一娘已经接到了龟公递过来的剑，持剑立在了长生的身前。

那面红色纱巾随着她的动作脱落，露出一张精致好看的娇靥。

红十一娘看着韩奕，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眼底如万年寒冰般冰冷。

“只要我红十一娘还能在这世上多活一刻，任何人都不得靠近我家主人半步！”

气劲翻涌，红十一娘的衣裙随风而起。

她微微侧头，看向身后的少年，展露出一张绝美的侧颜。

她用只有一个人能听的到的声音，喃喃自语。

“公子，终于等到你了。”

……

“不可以。”

长生拒绝的非常果断，没有给少女一丝一毫还嘴的空间。

赩炽闻言有些失望，她也清楚自己被拒绝后所要面对的命运。

若是连剑灵都做不成，她只会随着这柄未曾认主的神剑一同归于腐朽，化为尘土之下的顽石。

但赩炽却没有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选择，她也并不能强迫长生接纳自己。

更何况，这若是公子的选择，她也愿意坦然接受。

能在五百年后重见公子一面，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大道之玄，天理昭昭，五百年过去了，公子果然还是公子。”

赩炽猜想到了长生不愿接受这把剑的原因，缓缓说道。

“公子不愿用这种夺人性命，鲜血铸成的兵刃，赩炽可以理解。此后还望公子道途悠远，不要一转身就把赩炽给忘了。”

少女的腿脚开始像墙皮一样脱落凋零，化为飞灰消散在身后的浓雾里。

过不了太长的时间，她就要淹没在这片幻境里，消散于天地间。

就在此刻，长生突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纤长软嫩的粉臂。

赩炽不解长生的举动，讶然道：“公子，你这是……”

“这破剑要夺你性命，可它还没问过我长生愿不愿意放你走。”

长生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了地上装满“积蓄”的盒子，猛然间，他的背后有黑雾凝聚在一起，形成了比浓雾更深的黑暗。

伴随着一声轻噗声，黑雾深处有一只一人多高的巨眼缓缓睁开，定格在了这只盒子的身上。

“我长生这一世，改的不仅是天命，还有你黎衣给我定下的命！”

赩炽看到长生背后的那物，脸上的神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解释。

她曾远远的见过它，就连神剑的基石也是用它的泪水铸建。

这东西不可能被人驾驭！

“上古魔眼！”

其实自打长生在花船中听到那道奇怪的声波起，他身体里潜藏的魔眼就开始苏醒了。

这只眼睛是他在药王谷第四幅壁画里看到的物体，在初见它时，长生就知道这东西应该是一个活物。

但当时的长生并没有理会太多，他更不知道这只眼睛居然能避过自己的神识，偷偷扎根在识海里的最深处。

直到魔眼完全苏醒，他才逐渐意识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神剑的力量源自于魔眼，只要自己毁去神剑，剑中的怨灵自然能得到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