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一宿未睡,因为昨夜她想到尹逍说的师姐伤势那么重,她无法入眠,便在卜算天泽涧的位置。卜算出之后,又静静等待着天明。
天微微亮,当她走出房间去到院子时,酌华已经在练剑了。剑气飒沓穿行之处,落叶与飞花飘落,不过她并不在意,连飘落的花瓣都快拂过她长长的眼睫了,她都未眨眼。师姐的专注与坚忍不移是无言深深仰慕的,她在离她不远之处站定了,不愿意轻易打扰她。
“无言。”酌华剑招未停,却以无言正好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叫了一声她,“来我这里。”
无言怔了怔,随后笑了起来,师姐无论做着什么,都仍时刻与环境相连着,周围的细微响动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她的耳朵。想着,她走向师姐。
酌华的剑势渐收,待无言过来时,她剑已入鞘,动作如行云流水。
“近几日我受伤,身体很弱,许多事情都力不从心,就连调动体内真气,也都格外困难。这让我常常想到你。”酌华看着无言,眼神中爱怜与自责掺杂,“你自幼身体就不好,常人难以体会,师姐对你的照顾也太少。”
“师姐对我最好了。”无言不善言辞,她水灵的眼睛望着酌华,半晌才说出这句。
她就是如此,才格外让人心疼。酌华轻柔地说,“这些日子练剑,我忽有所感。人的体质固然有强有弱,但不一定体弱就不能练剑。只要找到适合的运转气息的方式,配合轻巧的剑招,四两拨千斤也不是无可能的。”
无言听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师姐的意思莫非是……
“无言,我可以将我所领悟到的剑式教给你,虽还不完全,但以你的聪明伶俐,在练剑中应当会有比师姐更有所得。”
酌华说完,无言已经开心得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笑容极甜极甜,叫人看着想把整个世界的美好都给她。
“你不是一直也想除妖行侠吗?待你将剑练好,师姐带你下山看看。再则赋城十分气派,师姐也想带你去看看呢。”
“师姐,”无言兴奋不已,她跳到酌华身边,抓住她的手臂晃着,“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酌华的许诺,还未曾落空过,无言的心被期待装得满满的。过了会儿,无言才恍然想起正事来,“师姐,我知道天泽涧的位置了。”
“哦?在何处?”酌华问。
无言拉过酌华的手,闭上了眼睛,酌华会意,也闭上了眼睛,无言能将心中画面通过触碰,传达到他人的脑海之中。
酌华看到眼前是连绵的祈山,画面一路向西,穿过重重树木,到了一个断崖上,从断崖处往下看,高不可测。此时,无言松开了她的手。“师姐,这断崖之下有一个山洞,出了山洞,外面便是天泽涧。”
“难怪我们在祈山多年也未看到和听闻过天泽涧,原来如此。”酌华笑了笑,道。
无言不说话了,她抬头就这么静静看着酌华。
“不行。”酌华清楚她的小心思,“深山中雾大还有瘴气,你不能去。”末了她又安慰着:“你在这里好好练剑,练好了才能和师姐一起下山除妖不是吗?”
无言咬咬唇,也只得点头了。
酌华教了无言一会儿剑后,心思里满是尹逍有没有吃早点,他昨夜睡得好不好,在祈山习不习惯,她与无言的身体本也不适合练剑太久,于是她很快就让无言休息,自个儿匆匆去找尹逍了。
话说尹逍这边。
“小师弟,干什么去?”有两人伸手拦住往前走着的尹逍。
“二位师兄,何事?”尹逍微微一笑,翩翩有礼地问。
这一笑,这一问,这两个师兄顿时愣住了,其中一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语气不自觉都变得讨好了,“师弟,那什么,是令狐师兄找你。”他有点说不下去了,他想可能是令狐师兄之前离开了几天,欺负人的流程他还没适应回来。他用手肘推了推跟他用来的师兄,让他说。
“咳咳,令狐师兄说新来的弟子,都要被教导一些规矩……”另一个也越说越心虚。
尹逍仍是笑着点点头,“有劳二位师兄带路。”
好在他没问什么事,那两个师兄都松了口气,带他去见令狐安的路上有都有点内疚,多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惹上令狐师兄了。
尹逍到时,令狐安已经在食堂得意地等着了,同他一桌的还有好几个弟子。
“师弟来得正好,师兄们饿了,过来盛饭,顺便去厨房把菜都端来。”令狐安见到尹逍,他用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道。
令狐安是个心思简单的人,他不用说话,尹逍都知道他那点小伎俩。尹逍走上前,令狐安被吓得往后仰了仰,但强行镇定下来,那么多人在这里,他怕什么!
尹逍将令狐安眼前的空碗拿了起来,竟真的盛饭去了,令狐安诧异之余,又恢复了得意的神色。
“令狐师兄,请。”尹逍端上饭来。
“光有饭怎么吃?”令狐安撂了筷子。
“吃。”尹逍看着他,只说了一个字。
令狐安一时被震住了,还真拿起筷子来扒了口饭,等他咽下去,才又回过神来,他不敢看尹逍,望了望左右师弟们,深深觉得他不能丢这面子,硬是又看了回去:“你去厨房把菜都端来。”
“令狐安!”令狐安话音刚落,酌华走了进来。
“师姐我……”令狐安知道完了,师姐生气起来,连掌门说话都没用。
“去把饭菜端来给师弟师妹们,大家吃完你再去刷碗。”
还算轻的,还算轻的,令狐安自我安慰。他正要去端饭菜,忽然胸口如同火烧一般,他紧紧抓着胸口,无法压抑的痛苦使他大叫了一声。
酌华正想训斥,但见他脸色真的十分难看,“怎么了?”
“师姐,师姐救命!”令狐安站立不住,几乎要倒地,酌华扶住了他,也感受到他身体滚烫。
“怎么回事?”酌华皱着眉,问。
“一定是尹逍,一定是他,饭里有毒。”令狐安凭直觉猜着,他越说越觉得身体似火烧一般,他推开酌华,想去找水。但走了几步,他全身瘫软重重跪在地上,他脸色青黑,眼中布满血丝,眼球突出来。
众人都被他的样子吓到不敢上前,酌华跑过去抱住他,她怕他会伤害自己或伤害他人,同时也是安慰他。
“尹逍,是你吗?”酌华问。
尹逍点点头。
酌华缓了口气,找到原因就好,是他就好,“把解药给令狐安吧。”
“我没有解药。”尹逍不以为意地说。
“那哪里有解药?”
“不知。”
……
酌华的头很痛,尹逍这样的人是不屑撒谎的。她耐下性子,继续问:“这药是怎么回事?”
“昨夜无事路过炼丹房,想到曾得到一本关于炼丹的古籍,便按着其中一方试了试。”尹逍觉得有趣,难得地配合回答了。
“那书现在在何处?”
“炼丹颇无趣,我今晨便将书寄予赋城的周先生了,想来他当会喜欢。”尹逍笑着说。
酌华的头更疼了,她揉着脑袋,这什么奇奇怪怪的书,但愿君吉不要收到,收到也别看,不然指定出乱子。她又看了看已经痛晕过去的令狐安,以尹逍的态度来看,令狐安应该不会立刻有生命危险,最快的方法,就是赶紧去找天泽涧了,但愿那妖仙是医者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