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令狐安眼神黯淡，他喃喃念着，跪在地上，双手不停地挖着曾经的石洞处的石块，手都渗出殷殷鲜血来。

“令狐安，你师姐是要你好好活着！”吴晋也很难过，也很无力，可如果他还能为酌华做什么，那就是照顾她以命救活的师弟了。

令狐安已经完全失去心神理智了，他哪里听得进吴晋的话。

就在这时，山再一次震动，比之前更甚。轰隆隆的巨石滚动声，大树催折的断裂声，仿佛整座山都要倒塌了。

吴晋将令狐安拽起来，往与山相反的方向跑着。

只听一声低沉而震慑人心魄的嘶吼，一条长龙穿山而出，它身上还有一抹红色身影，龙掠过地面，地上飞沙走石，酌华从它背上摔落，龙随之腾翔直上青云，消失于天际。

“师姐！”

酌华被扶起来，她看向前方，尹逍负手而立。

在她力竭几乎要被压死在这山下时，又是尹逍出现了。他所走来之路，时间好像停止了，正掉落的石块也只是静静浮于半空。

“是不是每次都有人救你？”尹逍垂眸看着酌华。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那日雾林火海，如果他不在，她是不是已经死了？这次山洞之中，他如果不来，她是不是也已经死了？那她以前又是怎么活到现在的，就连他都不免好奇了。

酌华仰望着尹逍，尹逍的语气是冷漠的，奈何他瞳孔太黑，即便在阴暗的山洞中，只要稍稍有一丝光映在他眼中，他眼里就好像有星河兀自明灭闪动，让人觉得他只是假装无情。

“小时候是，常常我救人，师父救我，长大后他就不管我了。好在不知怎么一直也能逢凶化吉，然后，就遇见了你。”酌华说着笑了起来，在别的人面前，她总是一派大师姐的凛然派头，可是在尹逍面前，她总是笑得又傻又甜的。

尹逍见她又以这种痴痴的眼神看自己，顿时心烦，召了龙来带她出去。

循着酌华的目光，令狐安和吴晋也看到了尹逍，不过他怎么来的现在不是重点。

“师姐！师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令狐安好像从深渊回到光明中。“师姐，那条龙是怎么回事，是它救了你吗？”

酌华摇摇头，她累了，没力气解释，而且她也不想多说，给尹逍带来多余的麻烦。

令狐安和吴晋只当她也不知晓，也就没再问下去，再说那些都不重要了，只要酌华还活着。

“这里应该就是天泽涧了吧，不知妖仙是否在。”吴晋望向前方，前方犹如世外桃源，雅致的楼阁，曲折的小桥，繁花之下，清冽的河水在静静流淌着。

“喂！有人吗！”令狐安大喊了一声，接着觉得不对，又喊道：“有仙子吗！”

酌华无奈地摇摇头。

此时，河畔桃树下却忽然出现一个人影，她身形婀娜，白衣飘飘，柔顺的黑发披散着长至腰间。她好像正以河水为镜，在对水梳妆。

虽然只看到她的背影，但已让人不禁联想她是个怎样的倾城美人。令狐安想去确认她是不是妖仙，但又忽而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青面獠牙的丑陋样子，一下又止步了。

“我去看看。”吴晋直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刚才那里好像并没有人，她是忽然出现的。

“多加小心。”酌华说。

吴晋点点头，走了过去，那个女子在喃喃自语着什么，到他听清时，她忽然转过头来，整张脸贴近吴晋的眼睛，“是什么模样呢？是什么模样呢？”吴晋被吓得连连退了好几步，这个女子只有一张脸，而完全没有五官。

吴晋反身逃走，女子裙下并无双脚，她如鬼魂一般飘浮追来。

“是什么模样呢？”令狐安的耳畔也忽然想起空灵的声音，令狐安不敢回头，可是有一双冰凉而修长的手却贴在了他脸上，将他的脸拧向她。

“啊啊啊啊！”那么近的距离，那样一张没有五官的脸，他又害怕又觉得恶心想吐，他也跑了起来。

令狐安往桥的方向跑去，他一踏上桥，脚就陷了下去，桥也不再是桥，而是一片黑而黏稠的沼泽。他使劲想向上，可是周围没有任何可以抓的借力点，他越使劲，却越往下陷。

吴晋飞身而起，把令狐安往上拉了出来，吴晋欲落在一棵开了满树桃花的大树树干之上，但才碰到树干，他们就掉了下来，树消失了！本以为会掉进河水之中，然而触碰河水的瞬间，哪里还有什么河水，他们摔进了一个大坑之中，大坑中全是人骨。

“到底是什么模样呢？”

好几个无脸女人把他二人围住，她们的手往他们脸上抠着，撕着，要把他们的眼睛抠出来，脸撕破。

吴晋拔剑，清霄刺中的无脸女人全化为黑烟消散。

“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而能造出如此真实庞大的幻境的背后之人，一定非同小可。”吴晋拽着令狐安飞出坑外后说。

无言师妹真是坑死他了，令狐安欲哭无泪。

还没等令狐安感叹，空中传来尖锐刺耳的声音，声音好像要穿透耳膜，穿透大脑，他们难受得捂住耳朵，抬头往上看。

一只大鱼从空中游来，它体型极为庞大，游过之处遮云蔽日。

“鲲？”吴晋大声说。

那只大鱼俯冲向他们，光是它所带动的气流就已经让他们站立不住，更无法跑动。

大鱼贴近地面，张开大嘴，将吴晋和令狐安吃进嘴里。它牙齿尖锐锋利，若是咬下，他二人必定粉身碎骨。

令狐安啊啊大叫着用尽全身之力撑住大鱼的嘴，其实那点力气对大鱼根本像不存在。吴晋将清霄竖起卡在鱼的嘴里，好在那是把仙剑，鱼无法合齿咬下。趁此时机，吴晋将令狐安推了下去，悲惨的令狐安再度掉进沼泽。

吴晋在鱼嘴里犹豫着，他难道要放弃清霄？大鱼在疾速盘桓，它想把吴晋甩出去，它的叫声也更为刺耳，吴晋不得不双手捂住耳朵，不然可能要聋掉。此时他已无法站立，被大鱼甩了下来。

大鱼似乎知道那把剑不同寻常，吴晋摔下去后，它张大嘴巴，剑在它嘴里倒下，它将剑吞吃了进去。

清霄！他就这样失去了？难道他根本就不配拥有，传闻中的仙剑在他手中与普通剑无异，根本无法施展其威力。

他怔怔想着，比令狐安幸运的是，他摔落在一个楼阁顶上。

大鱼游转过来，但又改变了方向，它好像不想破坏这座楼阁。

吴晋爬下屋顶，进入阁楼之中，阁楼里是檀木桌椅，壁上装饰着古雅名画。桌上一个花瓶映入他眼帘，他将他拿了起来，与他手中的碎瓷片相对比，二者瓷质如出一辙。

他将花瓶抱入怀中，跳下楼阁，不知其他人如何了。

大鱼此时正朝尹逍酌华而去，吴晋飞身追赶。千万不要，千万别伤害他们，吴晋边追着边施法攻击，企图让它调转向他。但他的攻击对大鱼来说，不过如同雨水一般，毫无作用。

大鱼眼见着要撞到尹逍与酌华，酌华早已被强风吹得倒地，她用手死死撑着地面，尹逍却站立着未动一下，唯有他发丝和衣角翻飞。

不知为何，大鱼也停了下来，顿了片刻，它慢慢围着尹逍绕圈，又忽然发出呜呜悲鸣，整个幻境随着悲鸣全部消失，还原为本来的萧索面目。

大鱼也化为人形，他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他盯着尹逍，悲戚地重复着。

“我还活着。”尹逍毫无表情地回了他一句。

那人又忽然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