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华确认了一遍，四下无人。

她悄悄地走到了尹逍的房间门口，门当然是关着的，而且黑灯瞎火的，从窗户处什么也看不到。

晚上这么凉，万一他没盖被子怎么办？嗯，没错，她身为师姐，有责任关心师弟。

思想斗争并不激烈，几乎是没有思想斗争的，她轻轻地将门推开了，门缝开到一个能容她侧身而入的大小，她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

在房间外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进了房间，里面却有荧荧微光流动，借着微光，她能看清尹逍的脸。

他安静地睡着，她连呼吸都放轻了。怎么能有睡得这样安静的人，看着他好像整个世界都静谧了。

她就这么静静站在他床沿出神地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意识到身体特别轻盈、温暖，这感觉很熟悉，就像是，对了，就像是倾欢给她疗伤时的感觉。

是这满屋的微光，酌华恍然明白过来。

这光是从何而来？是从他而来的，还是为他而存在的？

“还不走吗？”

酌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见尹逍睁开了眼睛。这人怎么回事，她心怦怦跳的，为什么他闭上眼睛能让世界安静，蓦地睁开眼睛，又好像无尽的暗夜忽然破晓。

“哦，好，走。”半晌地，尹逍的话才从她的耳朵进了她的脑袋，她才真正听到他说了什么。

“不对，你受伤了吗？这微光是怎么回事？”酌华问。

尹逍坐起身来，勾唇笑了笑，“我是受伤了。”

“是在火海？”酌华想起迹川的话，不灭的火不断落在尹逍落入的海中，那是怎样的痛苦和无望？

“穹冥海。”尹逍更正了她。

“仙界为什么要杀你？”酌华接着问。

“因为，我是魔。”

酌华呆呆看着尹逍，他说这话的声音那么清雅，眼睛那么清澈那么纯良。

“可以走了吗？”尹逍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他眼中有嘲讽之色。

酌华见过他这个样子的，在雾林，她几乎被妖打死，尹逍一挥袖便将那几只妖除掉了，他也是这样轻视，这样嘲讽地冷笑着问她：“你还保护我吗？”

那时她没有回答，那时他离开了。

酌华迎向尹逍的目光，仿佛宣告一般，她说：“尹逍，不管你是仙是魔，是妖是人，你入了祈山门下，我就是你师姐，你就是我师弟。师姐会罩着师弟。”

尹逍看着酌华认真的模样，眸色却刷了一层阴翳，“我没记错的话，修仙之人也是以除魔为己任的。”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从道生，妖魔鬼怪人皆是。修仙之人会除行恶之妖魔，也会除作乱逆天之人。”酌华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尹逍听的，毋宁说是说给自己听的。尹逍又没做坏事，为什么要除他。

“妖魔就是向恶而生的。”尹逍看穿了她心神已经不宁，颇为享受地继续戳着她的心。

“即便你曾经为恶，但也已在穹冥海承受了刑罚。你现在是我师弟，师姐也有管束之责，不会允许你放任自己的。”酌华深深看了他一眼，“打扰你休息了，我走了。”说完，她匆匆离开，她怕尹逍再说什么，恐怕她会接不住他的话。

接不住他的话，他会离开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