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贾代儒被两个小厮请到了族学里。
“老太爷,你可算是来了!”
在贾瑞的眼中,往日里叫他又敬又怕的贾代儒,此刻却不啻于临凡的天使,拯其于水火之中,着实是救危救急!
“这么大的人了,慌慌张张的像什么话!”
看着一脸狼狈的贾瑞,贾代儒眼中一缕不豫之色闪过,“你面前两位长辈以及族长、琮哥儿他们都在,还毛手毛脚的,净给老夫丢人现眼!”
贾瑞讷讷的不敢吱声。
贾代儒又呵斥道:“还不快去后头把身上整饬整饬!”
闻言,贾瑞如蒙大赦的连忙打躬行礼。
匆匆转到后面不提。
贾琮等人看着贾代儒避重就轻的把贾瑞打发走,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贾政肃声道:“老太爷方才不在族学里,却是没看见这堂上的诸多小子们究竟乱成了什么样,丝毫不成体统!”
“害,也是怪我,昨儿同窗故旧做东道请了我去,一时贪嘴多吃了几杯酒水,这不今早宿醉,差点没能起来!”
贾代儒摆摆手,浑不在意,“再说了,学堂里我叫贾瑞管着的,能出什么事情?小子们活泼闹腾些,是难免的……”
说罢。
看着空荡荡的学堂,贾代儒这才反应过来,问:“怎么人都不在了?”
贾琮在一边道:“是我叫他们先回去了!”
“是这样。”
贾代儒闻言点了点头。
随即又笑,“正好琮哥儿也在,太爷这里恰好有事情找你呢,昨儿我那同窗,听说你是京营的节度使,便托我朝你讨个人情……”
俨然一副替贾琮做主的架势。
叫众人尽皆无语。
只见那贾代儒捋着胡须,笑道:“他的小孙子在通州大营任小旗,此番通州兵折损甚重,空出了不少的位置。
就想请琮哥儿帮忙往上提一提,不拘是千总、校尉什么的,都可以。”
顿了顿。
不放心的又补充了一句,道:“这件事情,我可是给我那同窗打了保票的,琮哥儿记得尽快给他办了!”
理所当然的话语,听得贾琮等人险些笑了出来。
深吸了一口气。
贾琮问道:“不知老太爷可曾了解过你那同窗的小孙子?他从军几年了、身上又是否有军功在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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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这些个做甚?”
贾代儒愕然,“琮哥儿你如今极受圣上恩宠,又是提拔军中的差事,还不是你跟通州节度使一句话的事情?”
理所当然的模样,直接把贾琮气笑。
“的确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我为什么要说那一句话?”
贾琮反问,“我们先不说别的,单是无军功擅自提拔这一条,老太爷是准备叫我为了你那同窗的小孙子,挨上御使言官的弹劾不成?”
“你圣卷在身,这区区小事……”
“停!”
贾琮怒喝一声,冷笑道:“我圣卷在身,也都是拿命挣回来的,陛下恩宠再厚,肆意妄为之下也有耗尽的时候。
你吃了人家的那顿延席酒水,便想拿我的圣卷来打肿脸充胖子,这如意算盘打的,珠子都崩到我脸上来了!”
话音未落。
“噗嗤……”
却是旁边的贾珍、贾琏忍不住笑出声来。
贾赦也是强忍着脸上的笑意,站出来打圆场,道:“老太爷毕竟年纪大了,湖涂一点也是正常的情况。”
贾代儒大瞪着两眼,指着贾琮的右手都气的不住打颤。
“太爷我好歹也教了你贾琮几年书,如今你长本事加官进爵了,这眼皮子全朝上翻,竟连我也不放在眼里了!”
此言一出。
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四人都是面色一变,大怒道:“太爷慎言!”
贾代儒这句话说出来,几乎是在指着贾琮的鼻子骂,说他没有礼数教养、不尊长辈,明晃晃的是要毁人名声。
由不得贾赦等人不怒。
“把你放在眼里?”
贾琮的脸色登时也冷了下来,“拿我的前程身家去做你的人情,你这脸面可真是大的没边了,年纪大了就老实待着,想三想四的也不怕把全家搭进去!”
冰冷的目光落在贾代儒身上,叫他忍不住心头一颤。
他这才想起,贾琮身上的功勋爵位,可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多少鲜血头颅才奠定了今时的地位。
若是惹得杀性起来,自家可挡不住他一拳半脚的。
不等贾代儒后悔。
那边贾琮眼中闪过几许杀意,“倚老卖老不算,竟还想要毁了本将的名声前程,真以为老子不敢抽刀?”
说到最后。
森寒杀意笼罩,叫在场的众人都是心头一颤。
贾代儒更是“腾腾”的接连后撤几步,一张老脸被吓得煞白。
旁边平辈的贾珍和贾琏两人,也是被唬了一跳,赶忙把贾琮拉住,连连劝道:“琮兄弟可不能这么莽撞,万万舍不得!”
这时。
贾赦阴沉着脸,道:“老太爷年纪也大了,还依旧替族学里的小子们整日操心,实在是不合适,反正他们也都是来混吃混喝的,我看不如把族学关了罢。”
说到“混吃混喝”,贾赦语气含湖。
似是在说那帮念书的小子们,更似在说贾代儒一家。
后者自然是听懂了的。
脸上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的……
但听到贾赦要关了族学,便也顾不得许多,直接跳了起来。
“当年你们祖爷爷立下这族学,是为了叫京里各支的孩子能有个念书识字、出人头地的机会,如今你们把它关了,岂不是掐断了孩子们的前程?
违背祖训,你们这是大大的不孝!
”
贾代儒彻底急了。
关族学?没门!
今天若是叫贾琮他们就这么把族学给关了,自家去哪里谋一个能按时按月领两银子的差事?
自己的水平自己清楚。
区区靠时间熬出来的秀才功名,富贵人家哪个能看得上?即便是去下面教那群泥腿子家里的小孩读书,估计都要会被人嫌年纪大!
更别提村里所能给出的那三瓜俩枣的束脩,如何能与族学里这些孩子们动辄十两的贽见礼相比?
自家上下,可是全指着自己在族学里的进益过日子呢!
总之。
这族学是万万不能叫关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