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如雨。
来自元圣和孟圣的两道圣意赐福,夹杂在群星之中,没有引起任何特别的注意,盘旋着乳燕投林一般落向阳京城北郊,精准的落入一名少年的头顶。
这名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已经交卷的苏平。
从异象突起到群星下界,已经过去了两刻钟的时间。
而苏平居然借着这机会,在没被任何人发现耳朵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贡院,到了阳京城北郊。
“双圣出了,怎么才一道圣意赐福……真小气。”
苏平观察了一会儿,便无奈的退出了雾气空间。
圣意赐福的那道才气,刚刚进入他的身体就被雾气空间拉扯了进去,然后开始被原本的才气吞噬。
之前,他的才气就已经比脸盆还大了,然而看现在这情形,根本没有到极限的迹象。
“照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到二境……”
苏平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官道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牵着马匹仰面望天,直到苏平走近才察觉过来。
“苏大家。”
刘掌柜一愣,连忙拍了拍马背上的行囊,道:“您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马也是上好的良马,日行三百里不是问题。”
“谢的话,在下就不多说了。”
苏平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沓纸张:“这是《公子入赘》的后续全文。”
刘掌柜接过厚厚的一沓书稿,随手翻了几页,接着就笑得眼睛眯成了缝儿。
毕竟跟苏平的这种合作方式前所未有,他始终都在担心万一话本后续不够精彩了怎么办?苏平不想继续写了又怎么办?
银子是赚够了,可无涯书肆的招牌不能砸在自己这儿。
然而刚刚随手翻看了一下,他就明白这话本儿啊,后面也一样精彩。
收下书稿,刘掌柜问道:“苏大家可是要远行?说实话,骑马真不如马车舒服,虽然比不了家里,但好歹不至于颠得浑身散架。”
“我赶时间,马车速度太慢,除非……你能弄来妖马拉车?”
苏平瞥了他一眼。
刘掌柜面色一滞,有些尴尬道:“您说笑了,妖马那是朝廷严格控制的,一般人可弄不来……”
“行了,此间事了,你回去吧。”
苏平拱了拱手,“你我就此别过。”
说完,苏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额……”
刘掌柜呆呆的看着苏平远去,总觉得他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怪异。
过了片刻,他才如梦初醒,猛地一拍大腿:“怎么就走了,还没说几时回来呢……”
这要是去上一年半载,另外两部话本还印不印了?
那么好的故事,哪怕不印,你跟我说说后续也是好的啊……
苏平可没那个闲工夫去理会刘掌柜的想法。
此时他正趴在马背上,尽力的在这种颠簸中去寻找平衡。
好在他现在的体魄有了武道一境的水准,加上儒道一境提升的五感,马匹还没跑出平天府地界,他就完全掌握了其中技巧。
苏平翻身下马,从行囊中取出笔墨、丹砂和纸张。
下一刻,才气入脑,一幅画面出现。
仙客来、僧侣、包袱,以及,从包袱中洒落摊开来的……通关文牒和路引!
是的,苏平打算离开阳京。
从那日与衣冠拜堂起,他就做了这个决定。
国公府接二连三的压迫,终于让他明白,退让是没有用的。
你越退让,那些人只会越得寸进尺。
不说尊严,他甚至没感觉那些人有将自己当做一个‘人’来对待。
在那些人眼里,自己就好像一件物品,可以被随意摆动,随意践踏。
他能做的,仅仅只是抄来一首诗表达不满而已。
可然后呢?
在场那么多达官贵人,都知道自己就在国公府。
一连等了多日,都没有任何一个府上派了下人送请帖的。
这不是苏平恬不知耻,觉得自己用一首诗折服了他们。
而是他明白,《将进酒》的惊天异象,绝对能给自己增加不少利用价值。
可是就连到了这种程度,都没有一个人愿意结交自己。
为什么?
苏平想不明白,但大概能猜到,这事儿要么跟国公府有关,要么就跟当今陛下有关。
因先不提,将果综合在一起,思路就清晰了很多。
继续待在国公府也不是不可以,无非是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
但问题来了,等《将进酒》的热度过去,后宅会不会报复?
报复的话,怎么应对?
再来一首诗,然后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自己成长到对方不敢打压?
苏平觉得自己应该没那么能忍。
既然如此,那干脆不忍了。
可要怎么做呢?
思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一种办法。
离开阳京,甚至……离开大庆!
虽然无比屈辱,但说句实在话,别说国公府和阳京了,乃至对这一方世界,苏平都还没能生出归属感来。
走的话,并不存在什么心理负担。
所以,这几日来,他一直在为今天的这一刻做准备。
首先,乡试必须参加。
因为只有在贡院之内,他才能长时间脱离国公府高手的视线。
于是他去探望了温道元,要来了牌子,得以提前游览贡院。
虽然半道遇见了下头女跟兔儿爷,但并没有妨碍他将整个贡院的细节收入脑中。
而之后才气入脑,也的确让他找到了贡院的漏洞。
棘围有三丈之高,即便用才气灌输于腿,也远远做不到翻墙而过。
但借助拐角处的岗楼,则刚好足够!
恐怕连修葺贡院的工匠们,也想不到考生之中会出现苏平这么一个怪胎。
不仅圣意赐福后堪比武道一境,还能在儒道一境之时,就使用四境才有的才气灌输,效果还那么强大。
确定了自己能翻越围墙之后,苏平便开始设计更细致的环节。
以最快的速度答卷,又在交卷之时,悄悄具现圣心笔,卡着点在已经写好《无衣》的卷子上,再次临摹一遍。
出得号房之后,借内急要来出恭入敬牌,得以在考场内穿行。
之后,异象惊天!
他赌的,就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异象引走,而自己则借机翻墙而出。
很幸运,他赌成功了。
当然,幸运是幸运,准备不能少。
为了防止有可能的追捕,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远离阳京。
刘掌柜的存在,则弥补上了这最后的一环。
那日在无涯书肆,苏平请刘掌柜帮忙,准备好马匹和行囊在北郊等候,正是这个用意。
从贡院出来之后,苏平找出早就藏好的银票、书稿,直奔城门。
一直到现在,除了刘掌柜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已经离开了阳京。
“搞定。”
片刻后,苏平停笔,将换成了自己名字的两张文书吹干。
“不错,看不出半分造假。”
苏平满意的点了点头,收起文书翻身上马,回过头看向阳京的方向。
他是打算离开,但他并不打算忘记这一段屈辱的经历。
“如果有机会……”
“驾!”
马鞭重重挥下。
马匹迈开蹄子,朝着北方狂奔而去。
往北也是一早决定的。
国公府若是决心不放过他,大部分的人手肯定会布置在通往小河村的南方。
任谁也想不到他会往北。
过凤安府、东辉府、嘉华府、瑞江府,而后一路往东,接着过边关,去东州的大肃!
这,才是苏平计划的路线和最终目的地。
他想的很透彻。
南州敌视大庆,不好去,西州虽然有佛道可混,但隔着那么大片荒漠,也不好去。
额……北边就不提了。
只有东州,是上上之选。
东州的大肃王朝,论国力、论土地、论法度,一点儿都不比大庆落后。
算来算去,只有儒道的整体水平差上一些。
而且,大肃跟大庆之间通商频繁,自己只要肯花银子,让商团加一个没什么问题。
至于地图……完全不需要。
在国子监看了那么多书,恐怕全大庆都找不出多少个比他还清楚中州地理的。
一旦到了大肃王朝,没了定国公府这种桎梏……
苏平面无表情的思索着,规划着。
可他并不知道。
距离他四百里左右的官道上,正有一名赤着双足的光头男子默默前行。
若是有人靠近他,便能听到一直在重复的喃喃自语。
“传教未成,愧对佛祖…愧对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