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马背上,苏平哭丧着脸,头大如牛。
这几天慧心和尚跟中了邪似得,将有关佛道的东西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又一遍。
搅得苏平不厌其烦。
要不是距离痊愈还差点儿,又必须要去渭阳城补给,苏平早就驾着马往东而去了。
不过烦归烦,几天下来,他对佛道的了解突飞猛进,甚至超过了儒道和武道。
上古时代,玄道的出现惹来了妖邪的重视。
为了将族群传下去,一部分人族远走西州,慢慢繁衍壮大。
虽然西州的妖邪远没有中州那么密集,但想要在西州存续下去,这支人族依旧面临着不少压力。
也就是这样,这部分人族结合武道的力量和玄道的符咒,根据西州妖邪的特点,糅合诞生出了一种全然不同的力量。
也就是佛道。
单论与妖邪厮杀的话,佛道或许不比武道玄道强出太多,但论探查、感应、追踪妖邪的能力,可谓无出其右。
用慧心的话来说,只要靠近百里范围,妖邪便如黑夜中的灯火,根本无所遁形。
而佛道的境界并没有一到九境那么细致,从头到尾加起来,只有四个果位。
第一果为须陀洹,死后转生永远不会坠入三恶道,只会去天道、阿修罗道、人道这三善道。
第二果为斯陀含,死后只会进入天道或者人道。
第三果为阿那含,死了直接上天。
第四果称阿罗汉,为佛道最高果位。
到了这个程度,死不叫死,叫涅槃。精神和肉体同时脱离生死的范畴,相当于跳出生死。
当然,这是慧心这个佛道中人的说法。
苏平刨除掉这些在慧心眼中最重要的东西,将佛道四果按照强弱排列。
第一果果位,相当于武玄儒一品到三品之间。
第二果果位,三品到五品。
第三果果位,五品到七品。
第四果果位,七品到九品。
怎么说呢……看起来很弱的样子……
是以粗略了解之后,苏平彻底没了兴致,今日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
“大和尚,我知道你想拉我入伙,但你这法子行不通啊。”
苏平耸了耸肩,“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完全打动不了我。”
“苏施主,修行就是为了摆脱色界、欲界、无色界的见思之惑,寻求自身的超脱。”
慧心目不斜视,一边步行一边说道,“如果施主始终……”
“停停停!我问你几个问题。”
苏平头大,连忙叫停,问道:“你说,人活着为了什么?”
“修行。”
“……我换个问题,你想让我入佛道是吧?那你告诉我,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超脱。”
“……”
要不是大概率打不过,苏平很想对着光头的腰眼来一刀。
深呼吸几下,苏平换了个思路,问:“你知道佛道为什么在中州传道失败吗?”
“嗯?”
慧心豁然转头:“为什么?”
他与一众师兄弟来到中州,肩负传道重任。
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过在阳京附近取得了一些成果,其他地方几乎连香火都续不上。
与西州截然相反的情况,让他完全不能理解。
“因为,你把你自己需要的东西,当做了别人需要的东西。”
苏平晒然一笑,“你需要修行,需要超脱,是因为西州贫瘠,环境恶劣,绝大多数人都要受苦。”
“但你想过没有,大庆子民需要这个吗?”
不等慧心作答,苏平继续说道:“大庆有武道,有玄道,更有儒道,妖邪在这里只有被镇杀的份,加上土地广袤肥沃,有多少人会像你们一样,觉得人来到世间就是在受苦的?”
这纯粹是偷换概念,避重就轻。
大庆苦命人照样多,只是能维持着活下去而已。
苏平将‘受苦’这个概念放大,果然让慧心的眉头拧巴了起来。
“超脱被你们描述的很好,也的确吸引了一些人。”
苏平不屑的摇头,“但那些人真是为超脱而去的吗?我看不然,想一想,那些人是不是要么孤家寡人,要么举家而来?”
“你怎么知道?”
慧心惊讶的问道。
“这很难猜吗?”
苏平翻了翻白眼,“若是我累死累活依旧还要饿肚子,你只要给口吃的我立马就入伙了。”
根据慧心的讲述,起初,他在阳京城附近传道,有很多百姓响应了感召,纷纷加入进来。
可在苏平看来,这些百姓根本不是响应什么狗屁感召,纯粹是加入佛道后不用劳作还能有饭吃有衣穿罢了。
可怜西州本就贫瘠,举州之力凑了这么点儿金银来中州传道,半年光景就给霍霍光不说,还被一道圣旨赶回了老巢。
白给大庆涨了一波GDP。
佛祖知道都得骂娘。
“想传道,按照你们西州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
苏平摇头晃脑,“你得因地制宜,一味的蛮干永远也别想成功。”
“那…那我应该怎么做?”
慧心急切的问道。
“这个嘛……”
苏平一脸坏笑,“佛曰,不可说。”
能堵光头一回,这让他心里爽得飞起。
而且看慧心那急切的神色,再来几个回合,还不得反过来被自己洗脑了?
然而,慧心却突然瞪圆了眼:“涅槃经?!”
“什么涅槃经……?”
苏平被慧心的反应吓了一跳。
“不生生不可说,生生亦不可说,生不生亦不可说,不生不生亦不可说,生亦不可说,不生亦不可说。”
慧心看着苏平,目中精光频频,“这是佛道绝密《涅槃经》的一段经文,不知施主从何得知?”
“……什么经不经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平哪知道一句顺口溜也会跟绝密有关,哪里还敢再多说,夹了一下马肚,往不远处的渭阳城奔去。
渭阳城远没有阳京那般阔气,不仅城墙矮了不少,其上还布满了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的箭坑、刀痕。
入眼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古老,厚重。
未到近前,苏平便留意道,城门处来往的行人皆是一身素色衣物,连那些兵丁,铠甲里面穿着的都是素色粗布。
“这西北的风俗真诡异……”
苏平没多想,快到城门时翻身下马,顺着人流慢慢往里走去。
而直到这时他才发现,所有人都沉默不言,脸上带着一丝悲戚。
整个城门之处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儿喧闹。
“这位军爷。”
轮到苏平过城门之时,他向兵丁一抱拳,问道:“在下连续赶了好几天的路,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了?”
兵丁面无表情的看了苏平一眼,沙哑道:“赤松军主帅病故,皇上下令以国丧之礼待之。”
赤松军主帅……沈天南?
苏平呆住。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来这个世界才不到一年,加上没见过沈天南,很难拥有本土之人对沈天南的那种敬仰。
但不管怎么说,他与国公府的所有纠葛,根源就在沈天南身上。
从被强接去阳京,到现在远离。
苏平无数次从旁人的口中听说沈天南的事迹,也无数次幻想过沈天南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
虽然现在已经决定去往东州了,大概以后也不会和沈天南有接触。
可……死了?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死了?
苏平一时陷入了茫然。
直到守门的兵丁催促,他才清醒了一些,慢慢往城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