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边,罗宾斯镇高中,校长丽丝汀·登特的办公室门前。
蔻德·弗里斯已经褪下了那些成年人的打扮和妆容,换上了一身正常的学生衣物,恢复了不少高一学生特有的青春朝气和生机勃勃。
她忐忑地看向那道门,想敲,却又仿佛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一般,怎么也不敢敲出第一下。
就像她无法破开那道看似坚不可摧的隔阂一样。
就像她再怎么小心翼翼,也无法弥补那道巨大的裂痕一般。
她站在那里辗转反侧,内心陷入进了巨大的自我怀疑中:我做的那么过分,她会原谅我吗?她还会拉我一把吗?还是说她表面上接纳了我,在心底却早已将我抛弃?
在这样的情绪下,她不禁转身看向怀沙,而后者则是用鼓励的眼神对视着女孩,轻轻说道:
“去吧,按照我们排练的那样去做,态度诚恳一些,相信我,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女孩沉思良久,表情随即坚定起来,重重向怀沙深鞠一躬,然后轻轻敲响了那扇门。
“请进。”门内传来了丽丝汀的声音。
女孩轻轻推开门,再关上,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校长丽丝汀的办公桌前,脸上露出了局促不安的表情。
丽丝汀听到了敲门声与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不禁有些意外,这样的礼貌可是此前从没有过的事情,哪一次学生拜访不是径直推门而入,坐在自己面前?她不禁抬起头来看了对方的一眼,脸上惊讶更甚。因为发现客人竟然是昨天和自己吵了一架的蔻德。
虽然很意外,但丽丝汀还是微笑着指着前面的一张椅子,道:“请坐。”
蔻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即摇了摇头,说道:“不了,我还是站着吧。”
“好吧。”丽丝汀扶了扶眼镜…这是她有些紧张的表现。昨天的事情的确是蔻德有些过分,但她也是事出有因,而自己当时也有些失控了,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面对这个渐冻女孩儿,她有些无从开口。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彼此沉默。
终于,还是校长先开口说:“关于昨天的事,我…”
还未等那句“很抱歉”脱口而出,蔻德仿佛是下意识的反应一般,向丽丝汀深鞠一躬:
“关于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对…对不起!”.
看着一躬到底的蔻德,校长有些意外,她连忙扶起对方,女孩却一脸歉意和悔恨地看着丽丝汀,然后垂下眼帘,惭愧地说道:
“我真的不应该那么做,您明明是想将我拽出泥沼,但我却不仅不配合,还伤害你…我真的错了,请你原谅我…”
“please。”
蔻德的道歉如此真诚,这让校长十分感动,在这种感动情绪的渲染下,校长的眼角甚至有一点泪光闪烁起来。
在哥谭,在这座学校,干他们这行的,最大的无奈,就是没有人意识到他们的辛苦。几乎罗宾斯镇高中所有学生的家长都认为,自己的孩子是因为老师的失职才堕落成这样,实际上,最大的失职,来自于家长。
在阿美利加“自由平等”和“快乐教育”的语境下,青少年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老师无权干涉他们,这就导致了你再怎么苦口婆心的劝导他们,他们仍会一点一点走向堕落。
唯一有监护权、能够干涉孩子们的,毫无疑问是他们的家长,但是,家长们为了养家湖口,不得不将所有时间都奉献给了那份薪酬微薄、又不体面的工作/兼职,又哪里来的时间管孩子呢?
他们固执地认为,教育,“完全”/“100%”就是老师的职责,跟我有鸟的关系?!
没有人意识到老师的辛苦和无奈,更没有人感谢他们。
而蔻德,当她说出那些话时,你可想而知,这会给丽丝汀这个老师带来何等程度的冲击,以及…
感动!
她连忙扶起蔻德,感情真挚地道着歉:“不,道歉的应该是我,我昨天不应该说那些话…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隔着办公室房门的副窗,怀沙看着这一幕,不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年纪大了,已经看不得那些从头到尾的苦情戏,像如此正面、上扬、治愈的画面,他还是很乐于促成,并看到的。
“让我们忘掉过去吧。”丽丝汀将蔻德拥入怀里,轻轻拍打着对方的后背:“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蔻德重重点头:“是的,我不会再堕落,我会努…努…努力…力…力的!”
蔻德话说到这里,舌头仿佛打结了一般,最后那一句“我会努力的”这样简短的话,她用尽了全力,最终才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丽丝汀也感觉到了怀中女孩的异样,她的身躯仿佛被冻结了一般,瞬间绷直,而脚下和双腿也几乎绷紧了一般,就那样艰难地矗在了原地!
丽丝汀顿时明白,是这渐冻女孩的多发性硬化症,在这一刻突然发作了!
她连忙抱起女孩,将她扶在了一张长沙发上,然后便给海伦娜打去了电话…海伦娜向她承诺过,如果需要的话,会给予罗宾斯镇高中所需的一切支援,并帮她照顾罗宾斯镇高中的每一个学生。
丽丝汀当然不会事事都拜托海伦娜,事实上自她任职高中校长以来的几年里,她只给这位合作社的同僚打去过三个电话,而这是第四个。
“…是的,我的学生,那个不幸的渐冻女孩,她又发作了!市立医院没有这样的医生和设备,我需要韦恩医院的支持!”
怀沙也看到了不对劲,连忙推门而入,蹲下身子看着目光陷入呆滞的蔻德,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她的多发性硬化症又犯了。”
“靠。”怀沙这个以优雅和修养着称的半精灵德鲁尹竟然也轻轻骂了一句脏话。他连忙握住蔻德的手,感受着女孩手心如冻结般的温暖,收敛情绪,沉声说道:
“别害怕,有我在,有我们在,医生很快就来,你会没事的…”
听着怀沙不断说着安慰和鼓励的话,蔻德有些扩散的童孔竟一点一点聚焦了起来。她艰难地扭过那近乎凝固了的脖颈,看向怀沙,笑着说道:
“谢谢…你,你…真好。”
而在不远处,一个穿着绿色休闲西服、搭配牛仔短裙和帆布鞋的女高中生,正远远地、冷冰冰地看着这一幕,目光中充满了不甘和嫉妒。
她是整个罗宾斯镇高中里如史前生物般罕见的好学生,也是学校里成绩最好的学生。
她甚至是整个哥谭,乃至整个新泽西州成绩最好的学生。
她也曾像蔻德那样,度过了一段迷茫、叛逆,且充满了自我怀疑的艰难岁月,最后还是在丽丝汀校长的悉心引导下,最终走向了正途。
也因此,她对丽丝汀校长充满了感激,甚至因此衍生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占有欲般的…情愫。
她来这里,本来是想送她最喜欢的校长一个礼物的。
可她当她满怀欣喜与希望的来到这里时,却看到丽丝汀校长竟然对蔻德,这个她眼中的废物冰块女孩,表露出如此巨大和真挚的关心!那是她一个人的校长!没有人能在她心中占据一个比我更高的位置!我才是她眼中最优秀的学生!
她之所以那么努力,很大一部分,都源自于对校长的这般情愫。
爱的越深,恨得也越深。当她看到这背叛般的一幕时,她心中的妒火自然蓬蓬燃烧。
她愤怒地将那个装着礼物的信封在了办公室门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丽丝汀听到声音,示意怀沙先别起身,然后走到那个信封前,捡起来,打开。
里面有一封信,是这样说的:
“我最敬爱的老师兼好朋友,感谢您这些年的辛苦付出!”
“我最近才了解到,你私底下有投掷硬币决定一件事的习惯,而且我知道,那枚硬币的正反两面,都是一样的。”
“所以,我为您买了一个礼物,一个用温度感应水晶制成的十二面骰子。”
“骰子的每一面图桉,都用特别的化学药剂烙印出了您的容颜。”
“当骰子的某一面感受到温暖时,对应那一面图桉上您的脸,就会变成笑脸。”
“但当那一面温度降低时,图桉上的容颜就会变成哭脸。”
“所以,请接受来自我的温暖吧,我承诺,我要让那枚十二面骰子的每一张您的脸,都感受到温暖,绽放笑颜!”
“吾师谨启。”
“您的学生:爱德华ii·尼格玛。”
紧接着,一枚拇指大小、钻石也似的骰子,从信封里滑落下来。
丽丝汀蹲下腰,将那枚十二面骰子捡起,骰子的每一面上,都用漫画的笔法,描绘出了自己的脸。
她用拇指指腹按压骰子的其中一面,对应的漫画脸感受到温度上升,顿时呈现出一张笑脸。
看着这个精致的礼物,丽丝汀不禁展露出了一丝微笑。
爱德华ii·尼格玛。
那个ii,即爱德华二世的意思。
海伦娜曾告诉她,这个罗宾斯镇高中里成绩最好的学生,还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已经死去的父亲。
他的父亲叫爱德华·尼格玛。
他还有一个绰号:
谜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