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才蒙蒙亮,学宫侧门打开,一群白鹿洞学宫弟子从里面走出来。
他们在山门下摆了一个桌子、一个蒲团,在一个红泥火炉上烧了一壶沏茶水。
另有几名弟子用白色的石灰,在山门前画出一片足以容纳所有参加考核者的方形区域。
一名执事弟子搬出来一个铜磬,放到山门边。
他敲了一下铜磬,高声宣读了入门考核的规则。
石灰线以内区域为考场,考生坚持不住时可以主动走出考场,失去意识的考生则将会被抬出考场。
随着那名执事弟子宣布考试即将开始,在外面挨了一夜冻的考生们走进考场,盘膝坐在地上。
在太阳刚开始冒出头来,东方天际铺满霞光的时候,山长左慈从山门内走了出来。
他往蒲团上一座,喝了口热茶,没有自我介绍或其他的开场白,直接就讲起课来了。
他讲的是《神机阴经,这在混元界是很基础很普通的一部经书,内容是阐述在认清人体自身的前提下,如何与大道规则共鸣,从而开发自身的潜能。
这部经书虽然在混元界普及率很高,但对宋一凡来说,却是完全陌生的。
宋一凡很快就发现,这位山长思维清晰缜密、条分缕析,对经书的每一个字都分析得鞭辟入里。
而这部经在山长的讲解下,简直就像是修行中的基础科学。
宋一凡听得津津有味,当下也不得不承认,混元界对修行的理解,明显比人间界的更深刻、更透彻!
但这些对宋一凡周围的那些考生来说,似乎毫无新意,宋一凡能明显感觉得到他们的心不在焉。
宋一凡是在大概半个小时以后,才感应到了山长隐藏在声音里的大道神音韵律,那韵律被精确的控制在考场范围之内。
宋一凡曾在白塔二层读到过对大道神音功这类功法原理的分析,早在赶来九峰山的路上,也预想了几种化解的方法。
虽然他一直留意着,但一上来就被山长的讲经所吸引,此刻感应到时,他发现这韵律的强度是一直在呈指数级增长的。
这说明在一开始的时候,其强度是极其微弱的,所以他才没有发觉,同时也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韵律必将达到极为可怕的程度!
大道神音功脱胎于古咒术,既不攻击肉身,也不攻击神魂,而是作用于每个人独有的气机。
目前修行界对于肉身和神魂的理解都已经比较深入,毕竟绝大部分的功法都是针对这两个方面的。
然而对于气机的了解,却是少之又少。
少数修习古咒术、大道神音这类功法的修士,也仅仅是知道怎么样才能影响到人的气机甚至是气运,对于背后的原理,却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
宋一凡感觉得到,山长此刻将大道神音施展得非常温和,这也给了他逐个尝试他预想的那些破解之法的时间。
在把所有的方法都试过了一遍之后,宋一凡发现,放弃对自己气机稳定性的执念,反过来去捕捉大道神音的韵律,在小范围内与它同频,这样就可以最大限度的减小它的影响!
而等他寻找到了目前最佳的应对方法之后,却骇然的发现,周围的其他考生,一个个都开始面色发白,有的甚至额头上不断的滚落大颗的汗珠!
紧接着陆续有人支撑不住,主动站起来,走出了考场范围。
要知道,白鹿洞学宫之前一连十年考核内容都一样,考核的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修行界也都清楚。
所以现在抱着侥幸心理来参加考核的,已经几乎没有了。
能来参加今天的考核的,绝大多数都是大家族中的天资卓越之辈,有的甚至是放弃了嵩阳学宫的考试,就只为能进入白鹿洞学宫而来的。
但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之后,仍能坚持留在考场上的,已经不足一半人了!
而等到两个时辰以后,考场上的人数渐渐稳定下来,只剩下一百多人了,能坚持到现在的,也都是些真正有实力的了。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只有三个人实在坚持不住,走出了考场范围。
终于等到满三个时辰时,执事弟子敲响了一声铜磬。
考场上立刻发出一大片松了口气的声音,大半人毫不迟疑的站起来,走出考场,他们考入白鹿洞学宫的目标已经达成了!
走出考场后,他们被等在外面的白鹿洞弟子引导着去报名登记。
接下来场内再一次开始陆续有人支撑不住,走出考场。
到了满第四个时辰,场上只剩下十几人,执事弟子连续敲响两声铜磬,又是一大半人长出了口气,主动走出考场,这一批人拥有了自己选择老师的权利。
此后场上就只剩下五个人了!
没过多久,其中一人满脸遗憾的走出了考场。
半个时辰后,场内仅剩的四人之中,坐在最前方的那个浑身开始哆嗦起来。
他全身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打湿,脸色比纸还白。
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山长,早已听不见山长说的是什么。
他只有一个执念,死也要死在场内!
终于,它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立刻有两名白鹿洞弟子把他抬出场外救治。
一出考场范围,那人很快醒转,紧接着,全场都听到了他不甘的大哭声!
场上只剩下三人了,宋一凡、十九、还有一名狭目薄唇但却异常俊美的青年,而此时还不到五个时辰!
走出考场的人,此刻都围在石灰线外面,等着看考场内三人之中,有没有能撑到最后的。
要知道,上一次出现一个坚持听满六个时辰、被山长收为弟子的,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而此时的考场上,宋一凡听得津津有味,十九忍住不打出哈欠,那名俊美青年脸上则一直都毫无表情。
“这三位是哪家的子弟,有认识的吗?”有人问道。
“面生的很,从未见过!”
“不应该啊,以往能坚持到这会儿的,哪个不是誉满天下的名族子弟,就算以前没见过真容,光从相貌和气质上也能猜出是谁,但是这三位嘛,实在无从猜起!”
“诶,要不要赌一把,我赌这三个人中至少有一个能撑到六个时辰的!”
“最多也就一个了,总不可能三个人都撑到最后吧!”
场外那些修士吃起瓜来。
终于,满五个时辰了!
场外逐渐安静,每个人都神情紧张的盯着场上三人,等着看谁最先只支撑不住!
然而令他们不解的是,场上的三人始终面色如常。
宋一凡甚至托起下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仿佛在听一场普通的大道法会!
另外两人的额头上也看不到一点汗迹!
这最后一个时辰对于在场众人来说,似乎极为漫长。
终于,当执事弟子敲响三声铜磬时,场外立刻沸腾了。
三个人居然都坚持下来了!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啊!
然而《神机阴经还有最后两句没有讲完,山长继续平静的讲下去。
场外有人觉得是不是山长在放水,于是趁着白鹿洞弟子没注意,一步跨进了考场内。
但下一刻他就惨叫一声,面色煞白的摔出场外。
考场内的大道神音韵律强度可是呈指数级增长的,此刻已经增强到了一个无比恐怖的程度,哪里还是他能够承受得住的!
最终山长又拖了半个时辰的堂,才把整部《神机阴经讲完。
当考场内的三人同时站起来恭送山长离开时,场外的吃瓜群众们发出了震天的呼声!
他们是真的震撼啊,白鹿洞的山长一次收下三名弟子,这是数百年来闻所未闻的事情!
宋一凡向欢呼的人群抱拳笑道:“谢谢各位捧场,希望大家能够记住,在下乃是天命之子宋一凡,谢谢大家,谢谢!”
十九也连忙说道:“我是气运之子,十九,白鹿洞学宫接下来一百年的气运就要看我的了!”
“好啊,这才是真正的天骄!”
“天才就是应该这么自信!”
“这不是自信,而是道心坚固!”
场外众人纷纷夸赞,接着又爆发出更加强烈的欢呼!
而那名执事弟子,极其鄙夷且不齿的看了看宋一凡和十九两人,他最看不起这种得志便张狂的小人嘴脸!
他猛地敲响了一声铜磬,冲着吃瓜人群冷冷的喝道:“本届入门考核到此结束,没考上的就别在这儿凑热闹了,都回吧!”
说完之后,他恭敬的请俊美青年进入山门,又不情不愿的把宋一凡和十九也叫上。
此时天色已黑,在沿着一条青石路面往学宫深处走的时候,执事弟子殷勤的向俊美青年自我介绍道:
“不才俞庆和,目下在执事房为师兄弟们服务,我痴长你几岁,就斗胆以师兄自居,叫你一声师弟了!师弟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来执事房找我!”
俊美青年抱拳说道:“师兄客气了,小弟第五蔑,以后还请师兄多多指教!”俞庆和又还礼道:“呵呵,师弟客气!”他们俩在前面肉麻着,毫不理会跟在后面的宋一凡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