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时隔十年重新见面,独自离家十载的王阔自是有着说不完的话。
王潇一个眼神示意,徐叔便立刻十分聪明地带着悦儿和狗子去往偏殿自行安顿。
接着,王阔领先,拉着王鲤,身后跟着王潇,三人径直穿过主殿,来到后方一座石亭。
亭下池水泛波,荷叶摇晃;亭边竹林婆娑,微风徐徐;亭中一张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佳肴。
王鲤入座之后,快子就没机会伸出去。
王阔和王潇总是会在他的碗即将清空前又给他填满。
而席中所用的食材自不是凡品,王阔一边介绍着来历,一边希冀地叮嘱王鲤能多吃点儿。
王潇全程没机会说话,只能微笑作陪。
王鲤感觉每一口吃下去,都会有缕缕灵气散入四肢百骸养炼躯体,或直接归于丹田增长修行。
桌上的这些东西,恐怕都不会便宜。
他自然也不会拒绝这般待遇,毕竟自己现在仅是一只小菜鸟,有得吃,那努力吃就是了。
许久,桌上大半食物都被王鲤清扫干净。
三人稍坐片刻,起身转向内殿。
一盏清茶,余香流溢。
王阔坐在主位上,端着茶杯瞥了王潇一眼。
王潇当即心领神会,微微一笑,轻声呼唤:“鲤儿。”
“父亲。”王鲤抬头。
“稍后所言,你需谨记于心,固守神内,万不可与旁人言说。”
王鲤轻轻挑眉,点头应下。
王潇微微垂首,笑容渐渐收敛。
气氛沉凝,四处寂静。
忽地,他头也不抬地道:“你可知,你为何先天有亏,体弱多疾?”
王鲤回朔记忆,对此认知与先前相同,他只知道母亲难产,自己先天不足。但难产的孩子不一定个个都先天有问题,背后大概另有说法。关于这点他有过猜想,但不得要领,于是只能摇头。
王潇继续:“此时说来有些复杂,不论如何,为父希望你不要乱想。”
王鲤眉头皱得微深。
“你要知道,为父不会害你,你母亲更不会,我们所做的,都是为了让你……”
话没说完,王阔突然开口打断:“好了!你直说就是,要怎么想,是鲤儿的事儿,你难不成还想控制他的想法不成?”
王潇无奈地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只得点头。
王阔却又大袖一挥:“算了,你闭嘴,我来说!”
他看着王鲤,眼中既有疼爱,又有诸多复杂的情绪,彼此交织,难以言明。
“王氏,祖上来自九州界!按照祖宗的说法,在不知多少年前的某一天,天地忽然大变,日月无光,煞气丛生,大地破碎,生灵凋敝。那段时间具体如何不得而知,总之事后,祖宗们就迁移到了山河界。”
“咱们王氏一族,代代修炼气血之法,不是因为天赋不行不能直接锻体炼气入道,更不是想追求气血如龙后转入炼气突飞勐进,虽然你爷爷我确实是后者,但这些都不是原因。”
“鲤儿!你一定要记住,咱们王家的血,那从来就不是一般的血!”
“祖宗说过,很多很多年以前,咱们的血脉,那是天上地下最适合战斗的血脉!”
“可惜呀,世事变迁,成也血脉,败也血脉。现如今,这种血脉非但不是助力,反而成了桎梏!”
“多年以前开始,家族长辈修炼到气血如龙以后,却不能再入道了。自此,咱们家族便逐渐没落,慢慢地,连气血之道也不复当年的繁盛,于是祖辈们渐渐成了凡人,当年偌大的家族步步凋零,到了如今,就剩咱们三个了。”
王阔语气中满是追忆与慨叹。
王潇则越听面色越是显得苦楚。
王鲤听到中间部分便开启了静心】,以一副疑惑】的样貌等待着他的下文。
王阔很快收拾心情,澹澹笑道:“本来,身为凡人也没什么不好,我大小也没见过什么修行之人,我的父亲和爷爷也都只是凡人而已,靠着气血修行,咱们照样能闯出家业,顺利传家。当年我爷爷和我父亲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说起刚才那些传说,谈不上与有荣焉,也就是当成神话故事了。”
“只是没想到,到了我这一代,子嗣艰难。”
“我还有两个大伯,不过他们没有后代,哪怕妻妾成群,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我父亲直到五十岁才有我。后来你父亲降生的时候,我也已经五十五了。”
王鲤一愣,看向王潇。
按照这个说法,那父亲的年纪不是更大?可他之前看上去也绝对没那么老迈。
王潇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摇头。
王阔道:“到你这儿,应该感谢你的母亲。你娘是个修行之人,虽然现在回头去看,修为只是一般,但她却有一身超凡脱俗的医术。她和你父亲早早孕育了子嗣,却又想为你多做点事。”至此,王阔一顿,看向王潇:“你来说!”
王潇面上已无笑容,眼中尽是追忆。
静默许久,他才终于缓缓开口:“你娘……她想帮你解决血脉的问题,她想让你直接就可以入道修行。自她怀有身孕开始,便每日忙碌不已,我看不懂她在准备什么,我只能陪着她,给她打打下手,减轻劳累。”
“有一天,她高高兴兴地找到我,说是已经想到了办法。还不等我问个真切,她就把自己炼成的丹药吞服下去,然后让我为她护法……过程没出现什么问题,甚至非常顺利,我们都很高兴。”
“但后来我才知道,正是从那天起,她的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
“到你出生那天,她才告诉我……原来,她把你血脉中影响修行的那一部分,一步步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体里,可这部分血脉和她完全不能相融,甚至彷佛毒药一般腐蚀着她的身体和修为。她抓着我的手跟我说,她修为不足,还没有来得及帮你把欠缺的那部分补上她就快要撑不住了,但她提前留下药方,如果能每天按时服药的话,还是可以慢慢补起来的。”
王潇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脸颊上不知何时挂起两道泪痕。
“……后来你出生了,她也油尽灯枯离我们而去。你每天喝的药,都是你娘留下的方子。不过后来你也知道,每天喝药,没能帮你补足先天之亏。”
“但你娘对此也有预料,他告诉我,如果你的身体没有好转,那就让你持续服药十四年,虽然不能让你完全恢复,可也能够帮你稳定根基,而且那些药,还会帮你把体内残留那部分血脉也彻底清洗干净。她告诉我,十四年后,送你去白龙寺找一个名叫清海的僧人,她与之有旧,对方一定会出手相助。”
“为父提前去过白龙寺,但没能见到清海法师,只与他的徒弟净缘达成约定。”
“再往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到此,终于算是讲得清清楚楚。
而王鲤也在过程中几次深呼吸,静心】之力差点守不住情绪的震动。
王阔与王潇面色沉重,看起来几乎把茶水当成酒水来喝。
王鲤则双眸如星辰光芒闪烁,他想到的东西,可能远比父亲和祖父想到的更多。
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