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没经历过酒精考验的身体没多少耐受能力,唐宋没喝多少酒便觉得熏熏然,头重脚轻。
迎宾楼门口,笑着跟魏壮壮挥手作别,扭过头心就被狠狠揪了一下。
人生轨迹全都变了。
或许从他点破矿洞即将透水的那一刻,一切就和印象中的不一样了。
冷风扑面,脑子瞬间清醒不少,身体却还跟不上意识。
心不在焉的蹬着自行车,思绪渐渐飘远,直到进了家门,还没回过神儿来。
李蓉正在院子里晒衣服,敏感的发现儿子状态不对劲儿。
经过的瞬间,浓重的酒气把她熏得想打喷嚏,下意识用手遮住鼻子,脸色也跟着发黑。
“让你买衣服,你干啥去了?”
说话的功夫,唐宋已经停好自行车迈进了屋子,正和回来吃午饭的唐真撞个满怀。
“潇洒去了呗,浑身酒气,臭死了。”唐真嫌弃的扇扇鼻子,发现异常,仔细嗅嗅,跺脚道:“一股龙虾味,我哥偷吃了。”
李蓉好奇道:“你咋知道是龙虾?”
“水里游的,我没吃过龙虾,这股鲜味我也没闻过,所以肯定是龙虾。”经过谨慎的推理,唐真那颗双核的小脑袋得出了笃定的结论,紧接着甩着肩膀,差点把腰扭断,不依不饶的跟李蓉控诉:“我哥不听话,糟践咱家钱。妈,你打他!要擀面杖还是炉钩子?我去拿。”
对着唐宋冷哼一声,猫腰钻到隔壁去拿家伙。
门口,李蓉抖落着衣服,自言自语道:“不能吧,你哥不是不靠谱的人。”
说儿子大手大脚,拿200块钱出去吃香喝辣,她一百个不信。
但现有的证据都指向闺女的猜测,放下衣服,朝屋里探了一眼,没什么动静,李蓉蹑手蹑脚的走到院子里,视线落到自行车车筐里。
的确空空如也。
血压上来了!
揉着眉心,还没进屋就开始数落:“200块钱让你给自己买衣服,再给小真买一身,你空手回来的?
“还有我的份?200块钱?”接连两个重要信息让从小房间返回来的唐真淡定不下来,左手擀面杖,右手炉钩子,说道激动处,双手下意识的挥舞,整个人凌乱了。
唐宋躺在木板隔出来的小床上,军大衣和棉鞋都没脱,就那么愣愣的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房顶。
李蓉色厉内苒,作势要冲上来,虎着脸说:“我今天非教训他不可,小真,你别拦我。”
唐真拦在李蓉身前,张开双手。
“那可是200块钱,不是小数。”李蓉痛心疾首。
“妈,别误会,我怕把你累着,我亲自来。”
我,唐真,今天要在线训兄,大义灭亲,祭奠死的稀里糊涂的新衣服。
挥舞着炉钩子,鬼鬼祟祟的摸上来,她还是不忍心下手,那是他亲哥,从小最疼她。
“妈,我觉得咱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但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母女俩紧急商讨办法的时候,小床上已经传来均匀的鼾声。
“妈,我哥睡着了,要不咱俩搜身吧?”
李蓉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努努嘴,递给闺女一个鼓励的眼神,小声道:“主意是你出的,动手也你来吧。”
“......”
亲哥积威太甚,唐真仔细观察了好一会,确定唐宋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才垫着脚尖,战战兢兢的凑上来。
军大衣的口袋很显眼,唐真小心翼翼的把手探进去,惊讶的“咦”了一声,回头看李蓉。
再抬手时,指尖夹着卷起来的两张纸币。
200块钱分文没动。
李蓉松了一口气,竖起食指放在嘴边,轻轻摇头,又指着唐宋,做了一个睡觉的手势。
母女俩怀着同样的疑惑退出房间。
唐宋慢慢睁开眼睛,白酒烧心,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
上辈子魏壮壮说过认识老赵,他没当回事。
毕竟同是铁山市的人,算是半个老乡,认识老赵并不稀奇,他没想到有这种渊源。
再者,魏壮壮如果去艺考了,他怎么办?
归根结底,这是魏壮壮没按照他预想的道路稳步前进,让他觉得人生开始失控,把握不住。
或者说魏壮壮这个决定太过突兀,打得他措手不及,没有一点心理准备。
通过这一个月的复习,他也知道魏壮壮高考应该是没戏了,但他并不怎么担心。
他对魏壮壮太了解了,笃信哪怕高考这条路走不通,魏壮壮也一样能做出别的成绩来。
上辈子他打算当一辈子司机,顶多再开一家汽车美容修理的小门店,安安稳稳的守着老婆孩子生活,魏壮壮却敏锐的发现了快递行业的商机,劝说他动用家里的积蓄,贷款买了十辆卡车,组成了一支中等规模的运输车队。
果然随着网购兴起,快递行业蓬勃发展,他的车队被收编了,却也成了快递公司的全省总代理,出去办事的时候,也能被人热情的叫一声唐总。
正是基于这种判断,他才对魏壮壮糟糕的学习状态不闻不问,甚至有些纵容。
在他的想法里,甚至魏壮壮可以原地不动,等着他去靠近。
再昧着良心,也不能否定自己的自私。
这辈子许多事都变了,他自己有了不同的选择,没道理不让魏壮壮过得更精彩。
他想通了,日子本来就不应该像上辈子一样胆战心惊的过,有改变,这是好事。
应该给自己,给魏壮壮,也给别人一个机会。
毕竟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他,许多上辈子他以为的真相,仅仅是表象,矿难事故的责任认定如此,李佳然愧疚的原因同样也如此。
倚着床头坐起来,红砖搭起来的简易床头柜上放着他的大茶缸,还冒着热气,是他妹子刚才悄悄送进来的。
浓茶解酒,灌了几大口之后,揉了把脸起床。
房檐底下,唐真正拿着小木棍儿,撅着屁股捅蚂蚁窝,听见门里传来的脚步声,殷切的望过去,眼睛里冒着绿光。
“幼稚!”
“谁幼稚了?我跟蚂蚁聊天呢!这叫气功。”顿住一下,唐真丢掉小木棍儿,拍拍手嘀咕道:“跟荷花婶子学的。”
唐宋不揭破,这年头气功热还没过气,越是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太越痴迷于气功的神奇疗效,他打趣道:“跟我说说,有啥进展?蚂蚁有啥烦恼?”
“蚂蚁问我,龙虾到底是啥味的,我没吃过,所以交流陷入僵局。”唐真嘿嘿笑着抬头,眨着狗狗眼撒娇道:“哥,龙虾好吃吗?”
“不好吃!”
唐真摇头道:“我不信!”
唐宋点着唐真的脑门,蹲下来说:“哥就喜欢你对未知事物好奇探索的样子,走,哥带你吃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