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东门一战,赤军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开战不到半个时辰,镇海卫方面便溃不成军,王虎领五十骑奋起直追,沿途一路追杀,顺势将镇海卫营地占领了下来。
徐开地与段玉成商讨完整编和招兵的事宜,后者领命而去,徐开地吩咐手下,叫来破城的功臣——贺楼。
“你前天晚上做得很好,赤军营中,向来赏罚分明,破城至今,你没与众人同庆反而一直忙碌,我都看在眼内。”说罢,吩咐底下的人,“从我私银中拿一百两银子来,赏!”
贺楼受宠若惊,他本是一个靠着叔伯关系,才勉强挤入巡检司的混混,从来都不受待见,更是从未想过能得到赏赐。幸福来得触不及防,他顿时便红了眼睛,哽咽出声道:“能为徐老爷赤军效命,是上天赏赐的福分,徐老爷赏赐,属下不敢收。”
徐开地从底下人手中接过银子,亲自传递给他,贺楼推让几次,见徐开地赐意已决,只能收下。
“听闻你这些日子,张罗了不少人前来投诚,可有清点过人数?”
“小的正要向徐老爷汇报这件事情,是拢了不少人,早起刚刚清点过,一百六十四人,都是有气力的苦民,听得我说徐老爷的威名,个个抢着要来从军呢!”
“那就全部留下来,每人赏赐五两银,既然是你招揽进来的,那就都交到你的手下吧,组成一官编制,你来当官长,选四个人当甲长,我再给你派四个人当副甲,辅助你训练。”
贺楼听得目瞪口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日之前他还是一个受人唾弃的草兵,现在竟然能被任命为官长?他当然知道,在赤军中,官长是何等的地位,进城之前,似王虎、段玉成这些翘楚之辈,也才是个官长啊!
他深深庆幸自己当初的正确选择,鼻涕、眼泪垂流,手中接过的银子,都掉落地下,欣喜若狂地跪地不起。
徐开地也不再去强求跪地这种礼节,他也想明白了,在这些无依无靠的民丁心中,膝盖有时候不仅仅代表礼节,刚代表他们整个个体的尊严,和最为崇高的信任。
“徐老爷厚恩,贺楼纵万死难以答谢,自此小的一定勤加苦练,成为王将军和段将军那样的人才,徐老爷叫打哪里,小的就打哪里......”
说到最后,实在词穷,又是一个劲的磕头。
徐开地将他扶起,勉励他几句,放他去了。
占领太仓第三日,城中彻底稳定,兵甲粮草充足,三军也以赏赐完毕,招兵令也发放了下去,接下来,就是求才令。
徐开地算是殷切感受到了曹老板那等求贤若渴的痛苦滋味,现如今赤军队伍中,多是乡镇招来的苦民,读过书、识的字的都凤毛麟角。日后无论是军队后勤、下城管理,还是出谋划策,贤才都无比重要。
先后遭遇了谢玉案、张县丞两次打击,徐开地对当世文士大失所望,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亲自提笔,参照曹老板的《求贤令》起草了一份文章,根据先前两次失败的经验,这一次徐开地打算不再去求那些德才兼备之辈。
只求才高于德者,毕竟纵是一代枭雄曹操,也降服不得荀令君这等贤臣,他不敢以曹操自比,但也不自我贬低,招来贤才才是当务之急,德低而才高者,加以律令约束,将他们带在身边,也能使用。
徐开地不指望立即有人来投,毕竟当世文士多已参与复社、东林这等组织,但他需要在民众心中留下一个尊文重儒的形象,而非空口白谈的宽仁,舆论一旦传开,就会亮化他们的形象。
太仓城富庶,少不了青楼妓院,赤军中虽说多是有妇之夫,但也有单身三四十年的光棍汉,徐开地倒也不阻止他们去风月之地玩乐,但不能强玩,要给银钱,也支持他们赎身买妻,前提是不能耽误训练事宜,违者加以重罚,省的他们温饱思淫,扰乱百姓。
拿下镇海卫,城中事宜安排妥当,就回到了他们真正的练兵时间,选好守城队伍,命游骑远探,北西两门,布置好战备物资,根据徐开地早先与王虎、段玉成商讨、又征求周奎、孟斌、梁大牙等人的意见,他们重新编排了军队。
三日之内,赤军队伍涨至近两千人,王虎和段玉成荣升千户,其余旧将论功各升一级,城中守城官军和东门战事招降官军,拢共五百余人,立了三官,全都交到了王虎手下,补充先锋阵营。
正在城中准备迎接张巡抚来攻之时,堂外亲兵来报,城外有人自荐,来投求贤令,徐开地大为诧异,贴榜不过一日,这个时候消息应该都还没有传远,会是什么人来投?
他亲自上马,又让王虎多牵一马,策骑来到城门迎接,见梁大牙队伍中间,是一个身穿直裰,儒生打扮的中年,三十岁上下,背着包袱,嘴唇干裂,像是远行之人。
梁大牙夹马上前报道:“头领,这几个人,从松江方向来的,不知从那处听到我们的求贤令,叫嚷嚷半天,没办法只好带过来。”
那人走上来,上下打量着徐开地:“你就是这些义军的头领?”
王虎兜马回旋,上下打量这人,没有说话,徐开地笑脸相迎道:“不错。看先生长得文质彬彬,定是腹有锦绣之人,今日来投,定能使我如虎添翼。还没请教上下尊讳。”
那人听得徐开地说话,点了点头,拱手扯大嗓门应道:“腹中锦绣不敢说,在下项楚,人称项公子,刚从松江参加文会回来,可能讨一碗水喝?”
徐开地感觉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应该在哪里听过,但第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下徐开地,请入城中说话吧!先生可善骑?”
项楚不多说话,直直走到马前翻身而上,徐开亲自上前,引入府衙中,赐座之后,项楚喝一口水。
“先生既是刚从松江参加文会回来,想必是复社之人,为何现在又转投我赤军旗下?”
项楚擦擦嘴角,温怒起来,性情与在城外也大不相同,“狗屁的复社,本公子把他踢了,不捧他们的臭脚,那求贤令是你们那个写的?”
“不才,正是在下。不知项公子何以教我?”
项楚显是早有准备,也不慌张,哼哼道:“破城之事无非三点,一则抚民,二则筹粮,三则招兵。”
如此轻易而居说出这三点,可见他腹中确有才学,徐开地没有干扰,继续听他道说。
“太仓富庶,筹粮之事,自然无须担忧,从方才进城情况看来,抚民、招兵之策想必也已经安排妥当,懂得抄用曹贼的求贤令,倒也算你聪明,但此令却难解当务之急吧?”
“项公子有良计?”徐开地聚精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