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只停着远坂惠的红色小车。
自觉坐上副驾驶,车辆启动,远坂惠打开车窗,让清凉的风为自己消肿。
她瞥了一眼闷不做声的北原泷,语气毫无波动:“吓到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有点好奇。”
北原泷看着她,“东京的大家族连魔女都能随意揉捏?”
“怎么会,我可是独一无二的。”
远坂惠哼哼两声,“难道北原同学就看不出我这样做的用意吗?”
“用意?”
“……女人烧坏你的脑子了?”
“请您明说。”
“当然是为了北原同学的未来着想,真美的独占欲可是很强的,以前为了我不被家族其他人抢走,七岁时就敢拿枪指着自己爷爷。”
“你要是就这么随随便便把身子交出去,一辈子可就逃不掉咯?”
她右手张了张,装出饿狼的样子,又调笑道,“当然,北原同学要是做好了心里准备,我这就返航。”
“免了吧。”
被冷风一吹,北原泷兴致全无。
了解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即使亲密相处了数天时间,濑由真美依旧像是一座漂浮的冰山,还有无数种样貌等待着发掘。
这也是为什么北原泷面对告白会犹豫,和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相处,根本搞不清楚性格到底合不合适。
虽然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但这不代表没有观察期,只是濑由真美的告白太犯规。
仔细想想,一个怕疼的漂亮女人,家世殷实,身材高挑,跪在大街上,跪在大雨中,用恨不得全世界都听到的声音不断向你告白,只为了让你留下来……也许神明都无法拒绝。
北原泷不是神明,他只是个学习比较好的高中学生。
只聊了两三句天,远坂惠就恢复了先前的活力,挤眉弄眼地说:“为了心爱的学生而遭受折辱,北原同学有没有因此更爱我一点?”
“有。”
“唉!”
远坂惠声音都提高了八度,“这是告白吗?这是告白吧!难道北原同学要弃大小姐不顾,和我这个低贱的女仆去私奔吗?”
“不行哦,”
不等北原泷开口,她继续说道,“上杉家会杀掉我们的,即使北原同学想要找死,但老师还想活下去哦。”
“……开好你的车,前面红灯了。”北原泷从没想过自己的叹息能这么沉重。
回到神保町,打开出租屋的房门。
好好关着的窗户,让他松了口气。
进门,换鞋。
上前去检查,木制的窗沿有些向内渗水,但问题不大。
榻榻米上也有些湿润,似乎是夹层里受潮了,踩在上面会有“咯吱咯吱”的水声。
这种情况不能不管,潮湿会滋生出许多适宜生长的小动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爬出来跟你打招呼。
北原泷可不想凭空多几百个熟悉而又陌生的邻居。
“驱虫药,烘干剂,护理油……”
盘算着要买的东西,北原泷去便利店采购了一波,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个袋子。
用了大半天时间,将出租屋上上下下都清理出来,榻榻米夹层覆盖上吸收水汽的粉尘,唯一的浴室也换过了水。
整个房间焕然一新。
小洗衣机嗡嗡作响,北原泷倚靠在窗边,手里捧着一杯自动售货机里的热咖啡。
远处,是依稀可见的皇居。
神保町,这个地方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富人住宿区,毗邻皇居,背靠御茶之水,安全系数几乎拉满。
从出租屋的小窗户向外望去,除了几栋类似的古旧小楼,其余都是大片的私人住宅与别墅。
似乎整个东京的政界人士都生活在这里。
这些小出租屋本来不会向外出租,但因为上一任租户是舅舅的大学同学,如今在政界连连高升,这间小屋子已经不匹配他的高度,于是顺理成章的转租给了要来上学的北原泷。
原身似乎还幻想过在这里遇到某位落魄的大小姐,并发展一场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
可惜里面住的都是早起晚睡的“秘书”们,北原泷最早六点起床,从没见过有人使用电梯。
也许这地方本来就是为他们留的,不然为什么没有推倒盖成别墅?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喝完一整瓶热咖啡,北原泷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翻开床底,将用高级木箱保存着的小提琴翻了出来。
这把琴色调很淡,整体呈现出灰白的皮革色,像是使用了很久,琴头宝润光泽,音弦根根绷直。
见到他的人应该都会觉得这把琴不应该出现在人的手上,而是陈列在博物馆之中。
瓜奈里,小提琴中的布加迪,全世界不超过三百把。
当初舅舅从一位落魄收藏家手里买下来的时候,似乎是花了一百三十多万。
不是日元,是叨乐。
三百多年的沉淀,让这把琴的音色达到了极致,中学管弦乐部演奏时,很多人来听的都不是曲子,而是他这把琴的声音。
提起琴头,上下检查一遍,没有被暴雨渗透的痕迹。
北原泷站在窗前,扶好琴弓,尝试着拉出几个音符。
“姆……”
“唔……”
几道刺耳的声响过后,音色逐渐开始变得饱和。
北原泷深吸一口气,闭嘴憋住,训练过无数次的D大调小步舞曲跃上高空。
街边的路人步伐停顿,便利店的收银员探出脑袋,身在别墅里,充满贵气的名媛放下茶杯,起身推开了窗户,将舞曲送入耳畔。
这首曲子轻亮,舒缓,热情,典雅而柔和,仿佛在舞会上的帅气公子踮起脚,转着圈来到你身边,邀请你一起舞上一曲……本来应该是这样。
但北原泷越拉越快,曲调不断上升,上升,尖锐到极致的音乐,令人眉头发皱,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郁气。
路人加快了脚步,便利店关上了玻璃门,别墅里的名媛听了片刻,脸色越来越差,恶狠狠地合上了窗户。
“简直就是在传播负能量!”
北原泷依旧在往我的拉着,直到一首曲子闭幕,直到累地气喘吁吁,他才放下弓弦,视线没有焦点地投向天空。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生气,只觉得音乐似乎也有些可取之处。
小提琴,重新练起来吧。
“叮叮,小提琴(优秀)提升为(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