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黯,晚风徐徐,阵阵清凉扑面而来。
八里岗下有一排排房舍,错落有序,两面排开。
其中精舍是种植灵田的外门弟子住处,普通房舍则是开荒修士的居所。
两处住所相距极近,中间有条淡青色碎石子小路,路边的槐树上吊着大红灯笼,江浪带着钱执事一路走来,便听到不停地喧哗吵闹。
开荒住所那边声音还弱些,外门弟子这里却仿佛开了锅一般。
“哎哟,张师兄,这可怎么办,那虫儿又来了!”
“杜师弟,你就别啰嗦了,我那块儿地不也一样吗,青禾叶上,都是那虫儿爬过的痕迹!”
“两位师兄,你们俩还好,我可是为了这季收成,把灵石都搭进去了,这下倾家荡产了,我不活了!”
“林师妹,你就别哭了,总有解决的办法不是,这种事宗门也不能不管啊。”
“嘤嘤嘤,白师兄,都怪你,入门选择修炼杂务,我要去小灵森,你偏偏说什么种灵田好处多,现在可倒好……”
“林师妹,这事儿怎么能怪我呢,我等修士,逆天修炼,这,这道路都是你自己选的好不好,唉!”
江浪站在路边,听着这些杂七杂八的言语,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外门弟子,但凡领了修炼杂务的,基本都是平民出身,没什么资财背景,入得门来,为了多得到点修行资源,这才领了种田,饲兽,开矿,修建等这些杂务。
这些事做下来都有额外奖励,好的时候甚至和宗门每月的福利相当。
但不好的时候,不但可能一个月白干,甚至还会搭钱进去,只不过这不好的时候极少,但却被眼前这批弟子遇到了。
“别吵了,吵什么吵!”钱执事走过去冷声喝道:“还有你,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丢不丢人!”
一群外门弟子立刻低头噤声,显然是有些惧怕钱执事,惟有那名林姓女弟子,依旧哭个不停。
钱执事没有什么好脸色,他也心烦着,若是灵米再一次变黑,他也难逃其咎,自然对这些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弟子大声呵斥。
“说了别哭了,再哭就滚回屋里去!”钱执事伸手一指后面的房舍,那林姓女弟子这才抹了两把眼泪,低下头去。
“你们,还有你们,都过来拜见大长老!”钱掌柜将所有人都召唤了过来,也包括青石子路那一边的开荒修士。
一听说是大长老,现场立刻鸦雀无声。
面对执事,这些弟子和外来的修士,还能抱怨抱怨,面对长老就不敢说话了,至于大长老,那可是金丹期的存在,动一动小手指就能让他们烟消云散!
一丝杂音全无,仿佛事先经过排练一般,二三百人围成一个半圆,齐刷刷行礼,高呼“见过大长老”。
江浪摆了摆手,也没什么自我介绍,境界相差太大,没那个必要,他直接道:“事情我已了解,都谁见过那虫子,站出来说说!”
下面弟子闻言,你看看我,我瞧瞧你,不是咧嘴就是眨眼,竟没一人出列。
江浪目光冰冷地看向钱执事,钱执事立刻一个哆嗦,上前一步道:“你们怎么回事,大长老问话,还不出来解答!”
众外门弟子依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个人出来。
江浪目光扫过众人脸庞,一个念头从心中跳出,道:“你们,莫非都没有亲眼见过那虫子?”
众弟子闻言,纷纷点头,江浪皱了皱眉,看向钱执事:“你也没见过?”
钱执事有些慌,擦了一把头上冷汗,道:“大长老,我确实没见过,只不过这些弟子汇报的时候并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连颜色都说出来了,我也没想过这些弟子在撒谎啊。”
江浪看着他摇了摇头:“你这个执事做得不称职啊,那周长老也是个老糊涂,上一季那虫儿就出来祸害灵米,结果这一季了居然还没人见过,这简直儿戏一般,说出去都是笑话!”
“啊,属下该死,请大长老降下责罚!”钱长老脸色发白,慌忙低头弯腰行礼。
这事儿没什么可说的,他有责任,那周长老同样有责任,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察之过了,简直就是糊弄了事。
江浪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人群:“没人见过,居然就能判定是虫子祸害,我看你们这一年的宗门福利都不想要了!”
下面弟子脸色都难看起来,不少贪心的搭钱种田,结果赔了当下不说,若连未来的灵石都赔进去,那也就不用修炼了。
“不过……”江浪顿了一顿,继续道:“如果这虫害能查明原委,非尔等守护不力,实乃尔等力不能及,本长老可以做主,把这件事压下去,不做责罚。”
此话一出,哪怕是这许多外门弟子惧怕大长老威严,却也开始低声窃窃私语起来,江浪的话无疑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你们当中,谁最熟悉这虫害的来龙去脉,可上前说话。”江浪平静地道。
众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机会他们不可能放过,最后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一个方脸年轻弟子身上。
“大,大长老,我来说吧!”方面弟子上前一步,脸色涨红,有些结巴地道。
“放肆,还不先向大长老介绍自己的姓名出身!”钱执事在旁低喝道。
“啊啊,大长老恕罪,弟子白占楼,吴国卫阳县小白山人氏,前年进入宗门,入门后一直种植灵田。”方脸弟子急忙道。
江浪点了点头:“白占楼,你这名字起得不错,说说吧,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
白占楼约莫只讲了半刻钟,江浪便听明白怎么回事了。
从上一季灵米种植开始,确实没人看到过那虫儿,但是从那青禾叶上的爬行痕迹,以及啃咬的缺口来判断,无论哪方面都证明了这就是虫害。
至于虫儿颜色什么的,却是胡说八道了,毕竟见都没见过,哪里会知道什么颜色。
而且据一些种田多年,有经验的弟子判断,这种虫并不是那种硬壳的披甲虫,而应该是软体的爬虫类,毕竟那青禾上留下了黑色的行动痕迹。
江浪想了想,道:“即便是蹲守在田里,也看不到吗?”
白占楼咬牙道:“大长老,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哪怕蹲个一天一夜,青禾也没事,但只要稍微打个盹,再睁开眼,那虫儿爬行啃咬的痕迹就会出现,而且不管什么驱虫法术,都没有用处。”
江浪点头,应该是这些弟子实力不济的事儿,靠啃食灵米生活的虫子,哪里那么好相与的。
至少他就听过前些年灵田这边还发过灵蝗灾,想要灭蝗又不毁田可不容易,最后还是护山神鸟出手,才解决了此事。
看了旁边钱执事一眼,钱执事恭谨点头,江浪心中有了数,道:“来五名种田经验丰富的弟子,随我去田里看看。”
白占楼自告奋勇,又选出另外四名弟子,紧跟着江浪,走上了青石子小路。
将近灵田时,江浪忽然止住脚步,侧身看向路边槐树上挂着的红灯笼,疑惑道:“路边树上这些灯笼,是谁挂的?”
钱执事面无表情,一脸木然地道:“大长老,那不是原本就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