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时若严厉的注视之下,樵伯缓缓的走了进来,其面前是一个供人跪坐的毛垫,望着安放在台子上的棺材,无法使用照相机的他们,只能在心中回想着死者的遗容,不禁有些可悲。
即使已经知道里面并不是他的好兄弟,他也毫不犹豫的跪下,膝盖和毛垫以及地面接触发出一声闷响,他的手从旁边取过一叠纸,伸手在白色蜡烛上面拂过,火光照亮了他严肃悲切的面容,将燃起来的纸放到前面的铁瓷盆里,曲肘下腰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咚咚咚!声音回响,诚恳真挚,像是揭示了什么。
其实从人下跪磕头就可以看出些什么亲疏远近,大部分人都是头点地一下,像这种真正磕头的寥寥无几,做完这一切的时候,时若望向樵伯的眼神柔和了许多,至少脸上不是恶狠狠的了。
樵伯出来的时候,神色方轻松了几分,拿上一根绳子对着白于墨比了几下就完了,因为要给白于墨做上几件衣服,老是穿着药夫的旧衣服并不好。
至于要说的话则让白于墨哭笑不得,樵伯一出来就跟他道歉,说最近可能无法招待好他了,因为剩下的三个死去的兄弟都是孤家寡人,他必须一家一家的帮他们办丧事了。
其实你已经做的够多的了,然而直到樵伯离开,白于墨始终没能吐出来。
经过了桥志高这么一搅和,身边的人也都转移了注意力,至少白于墨也不会这么的尴尬,他坐在水井泵边上,手里捏的是时若给的竹筒杯,时不时的饮上一口生水,也乐的自在。
“唉!村长来了啊!”门口传来了一阵声音,几乎所有的人都望向门口,果然茂古和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还有一个雄壮的年轻人一起走了进来。
两位老者走在前面,年轻人稍后半步,三人走到门槛的地方,朝着院子里的人微微致意,接过旁人递过的茶水,随后就向着正堂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于墨好像觉得村长进来环顾四周的时候在他这个方向停了一瞬,“是在看我吗?”他甩了甩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布长老也来了啊!他不是好久没有出过门了吗?”
“对啊!还有郝离,他也和章义虎的关系不是很好啊!”
“…”
随着这几人的到来,私语的声音变得更加的热烈起来,仿佛他们并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
时若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但是在村长的面前并不好发作,她怀疑这些人是来砸场子的,布长老原本就和她的父亲不和,而郝离是亲近布长老一派的人。
药夫上前几步,迎着三人微微躬身致意问道:“三位是烧奠的吗!”
“这是自然!”村长严肃的道,身边的布长老也点点头,而郝离跟在后面没有说话。
得到三人的回答后,药夫严肃的脸色不变,但看的出来放松了许多,他微微侧身让开了通道:“请!”
三人依次站在灵棺前,随着纸张的燃烧,村长三人鞠躬致意,表达了他们对死者的尊敬。药夫和时若这才放下心来,原来真的是来烧奠的。虽然心底还是有些奇怪,村长也就算了,郝离和布长老为什么会来?
祭奠完了以后,布长老当场告辞,而郝离和村长留在了院子里。
“村长过来了!”身边的人惊呼着道,都纷纷的站了起来,让出一条通道。而此时,白于墨正拿起竹筒杯接上了一大杯水,狠狠的灌了一口,有些惊讶的回头看过来。
“经常喝生水可不好啊!”平淡和蔼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茂古脸上泛起微笑,显露出深深地法令纹来。
“习惯了。”摸不清楚村长的意思,或者说无所谓村长的意思。
“哦!人老了,忘记了你在荒野里待过,对了,怎么样!昨天晚上还好吧!”
“嗯!挺好的。”话题被聊死了。
“满意就好!”茂古笑着绕过白于墨,来到水井泵前,伸出布满褶皱纹路的手压了压把柄,掬上一捧饮了下去,自言自语道:“真是好水!”
“喜欢吗?”本以为已经结束了的白于墨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他竟然知道些什么?要知道这可是这里的主人都不清楚的东西啊!
不过或许也是应该的,毕竟村长要了解村里所有的东西才对。
看着陷入沉思的白于墨,茂古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不在多语,直接向着大门口走去。
白于墨的眼睛一直盯着村长的背影,直到村长走出大门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若有所思,随后露出苦恼的神情来,想了想又放了放下心来,灌下一大口。
另一边,郝离一直坐在院里的藤椅上,他来的较晚,但是不妨碍他找到一把椅子,虽说院子本就不大,容不下多少客人,但是大部分人都是烧奠完了直接离开的,少部分会坐上一会儿等到院里人挤起来,又会自觉的离开。
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刚想敞开胸前的扣子,却突然发现周围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噢!对了,郝离这才想起现在的场合是不礼貌的,连忙摆正坐姿端正的坐着,周围的视线这才减少。
由于以前都是一个人的缘故,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加上生前和章义虎的关系不是太好,而到这儿的都是和章义虎一家亲近的,自然没有人上来和他交谈,这让他可以自由的查看。
对于村长去往白于墨那边,郝离是有些惊讶的,随后看见了这段时间听闻较多的樵伯带回来的那个小孩。
郝离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传闻中的丑娃,听说是身体上有着大面积的烧伤,但是一袭宽大的衣物遮住了所有,根本看不出来什么,其他就和传言一样,银色的长发,红色的眼白,脸上鼻尖都是粉红的,偶尔一两块还显露出白皙的皮肤,可想原先的时候一定很是好看,可惜命不好,郝离忍不住感叹。
不过郝离是不会生出可怜的,相对于那些不知道或者接触不到这个圈子的人来说,或许还会怜悯可怜,但是郝离不会,要知道荒野是个危险的地方,就连郝离这种一度觉醒的人也是不敢过多的深入,而这个小孩疑似是从深处出来的,不管是怎样,足见其可怕。
见到村长走了,郝离又在椅子上坐了会儿,起身朝着堂室走去,那里现在还有着人在烧奠,他的举动引起了人们的注意,药夫抢先一步拦下了郝离,然而他嘴唇轻动,像是细微的说些什么,药夫轻轻的蹙起了眉头。
原本就生出了抬头纹,这一蹙起更是明显起来,让人好奇郝离到底说了什么。
时若用着询问的神色看着药夫,但是此刻药夫已经有些心不在焉。
郝离走到时若的面前,以一种细微的声音解释道:“章队生前有一样东西在我这儿,现在我将它物归原主。”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堂室里本来每个人都很近,而且也很安静,所有的人都有些诧异的看过来。
时若有些明白了,这句话更像是故意说出来的,他在忌讳着什么?
郝离不在理会周围的人,他对着药夫点了点头,两人走进了最里面的一间房子。
这是一间空房子,是专门用来堆积物品的,从门口看去,陈旧的床板竖放在墙边上,各种杂物堆积在一起,上面集聚着厚厚的灰尘,角落里摆放着一排排的罐子,中间偏里的地方有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厚厚的灰尘显露出一双小巧的脚印,直上方的悬梁上是有一排熏好的腊肉。
郝离见到两人都进来以后,啪嗒一声的将木门带紧,老旧的黑铁门栓摩擦的声音表明其已经锁紧,虽然木门的门板衔接的地方有着不少的缝隙,大的地方甚至有着一指多宽,但已经不会影响什么了。
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摸了两只小木头板凳出来,随手递给旁边的郝离。
“坐吧!别嫌弃,现在只有这个可以用了。”
郝离微微一笑,接了过来,但是没有坐下,他指着房梁,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药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点了点眉心的地方,一阵精神的波动,从内到外的隔绝了房子的每一个地方,这是用来提防谁的?答案不言而喻。
郝离伸出手在他的黑色衣兜里摸索了一阵,递出了一张白色的纸条,纸条方方正正,一看就是认真整理过的。
药夫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绿色的歪斜字体直接映入眼帘,不算工整,但胜在干净明了,显而异常的慎重。
“这…是真的?”药夫稳重的手此刻一抖一抖的难以控制,胸口的起伏表明了他激愤的情绪。他缓缓的握起拳头,在胸口的地方轻捶几下,像是咽下了什么,后又将手移到额前和眼睛的地方揉抹了一番,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问道。
“是真的,但是恕我直言,我无法说出我是如何知道的。”
郝离缓慢且坚定的摇了摇头,即使眼前的老人杀意澎湃,他也要确保不会影响到任何的东西。
“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这样只会打草惊蛇,你只需要给我一件东西就好了,到时候事情由我来解决。”说到这儿郝离的眼眸变得深邃起来了,他紧紧的盯着药夫。
稍作平复的药夫毫不在意,依旧红着眼睛,沙哑的道:“你要什么药?”
“抑神!”
当他们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换了一批,郝离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朝着药夫打了个招呼以及时若点点头就退出去了,药夫则是眯着眼睛,低着脑袋,让人看不清神色。
临近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已经完全结束了,隔着树叶微晃的太阳依旧辐射着热量,让人觉得燥热。
院子里最后的一批人走了之后,药夫将大门的白色素布帷帐取下来,然后紧闭以示结束。
当他插上门栓的时候,时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大伯,那人找你干什么?”显然上午的事情让时若有些在意。
药夫看了一眼歇在院子角落的白于墨,愣了愣,有些烦躁,道:“没什么!就是你父亲生前的一件工具罢了。”
时若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下意识的低头,然后看到他的左手食指和中指不自觉的夹起了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