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潮湿腥臭的隧道一路往下，穿过满是青苔的地底溶洞，沈渊见到了墨绿色幽光，那是一盏烛火散发出来的。

而在烛火下面，则是类似地窟一样的地方，里面有人，大约几十个，全都是面色蜡黄，身体上有着各种畸形。

这些人出不去，因为地窟的入口被原木交叉封死，不拿钥匙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打开。

他们就是邪月洞的祭品，沈渊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这些人，有的是来自于外面各个村落，有的是从城里买的奴隶，还有的是犯了错的弟子。

他们就如同待宰的羔羊，每天麻木的生活在地窟当中，等待着被清风道人选中，成为祭品。

自由？

那是什么奢侈的东西？

沈渊走到地窟外，打开了其中的一个小门，喊道：“依次排队站好，过来领饭。”

麻木的人群终于有了反应，一群排队站好，上前领取今天的吃食，一块没有任何处理的馒头，味道如同嚼蜡，十分难吃。

但即使馒头如此难吃，依旧还有人苦苦哀求着能多给一个，用以填饱饥饿的肚子。

“沈哥，我是赵六子啊，当时咱俩一起被抓来的！”

就在沈渊递饭的过程中，一道声音响起。

他抬起头，见到了一位六指的少年正一脸谄媚的笑着。

“欸，贵人多忘事儿，沈哥你飞黄腾达了，我还在这地窟里关着。”

赵六子一脸可惜的说道。

“想起来了。”

沈渊点点头，倒也是回忆起，这少年是和自己一批来的邪月洞。

不过按理来说，他那批人都被师傅献祭了，没想到这个赵六子居然能够活下来。

当真是幸运了。

“那啥，沈哥，再给个馒头。”

赵六子舔着脸说道。

沈渊想了想，便丢了一个馒头出去。

“谢谢沈哥，谢谢沈哥！”

许久没吃饱的赵六子立马乐开了花，捧着馒头粗暴的挤开了人群，自己一个人跑到角落里大肆的啃食起来。

其他的祭品纷纷投来了羡慕的眼光，在这里，能多吃一个馒头，是很多人的愿望。

给一个馒头纯属是往日的情分，沈渊并没有多和赵六子交流，而是挥挥手示意后面的人继续上前。

由于新的祭品还没有补充，所以这里的人不是很多，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沈渊就完成了工作。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伸手敲了敲门柱子，道：“李月，跟我出来一趟。”

吃饭的祭品们瞬间一顿，紧接着目光转动，看向了一位从角落里颤抖着走出来的女孩子。

她脸上有着明显的黑色胎记，很符合这里人的审美，大家都十分垂涎这女子的滋味、

如今被叫走，想来也是这位弟子想要尝尝味道。

这种事情屡见不鲜，也没有祭品出来阻止，甚至还有人露出了一副活该的表情。

“这婊子平常从来不让人碰，这下好了，有她受的。”

“呸！活该！”

“最好死在外面！”

祭品本就是最卑贱的人，因此他们也自感堕落，毫不掩饰自己内心丑恶的一面。

李月颤抖着走出地窟，低下头道：“大，大人。”

“跟我来。”

沈渊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戴着李月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大人……”

李月见这里没有了人，这才咬着牙说道：“实不相瞒，妾身身患顽疾，恐无法伺候大人。”

“别误会，我对你没兴趣。”

沈渊摇摇头，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道：“这信，是肖师兄让我转交给你的。”

“啊？肖郎？”

李月眼中顿时绽放出了光芒，连忙接过信封，仔细阅读后，脸上浮现出了甜美的笑容。

“原来肖郎一直都在惦记我，不枉我为他守身如玉！”

李月流出热泪，紧紧攥着信封不肯撒手。

末了。

她问道：“为何肖郎不来亲自见我？”

沈渊叹道：“肖师兄如今深得师傅喜爱，不能离开上层洞窟，更不允许接触祭品。”

弟子是弟子，祭品是祭品。

在清风道人眼中，祭品就是一群待宰的畜生。

而弟子与祭品相爱，无异于和畜生苟合！

清风道人乃是道门正统修士，岂能允许麾下弟子如此行径，会大大折损邪月洞的脸面。

届时，不仅肖师兄会死，这位名叫李月的女子也会死！

“这样啊，我明白了……”

女子眼中难掩闪过失望，不过很快就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抬头道：“大人，有笔嘛，我想给肖郎回信。”

“有。”

沈渊从怀中掏出一只笔递了出去。

李月刷刷写完回信。

沈渊接过，将其郑重的放好。

信纸虽然只是寥寥几语，却承载着沉甸甸的爱欲。

“多谢大人！”

女子郑重的表达了谢意，听闻谈吐颇有些不凡，想来被抓之前，应该还是个大家族的子弟。

可惜了，沦落此地。

“不必客气。”

沈渊完成了肖师兄的嘱托，没有多说话，转身又将李月送了回去。

在祭品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里，沈渊清点了一番人数，这才悠哉游哉的提起了饭桶，回到了所属的上层。

送完饭，清点好人数，他上午的工作就完成了。

一般情况下，弟子只要完成工作，清风道人就不会过多干预太多。

因此沈渊便径直前往了肖师兄所在的地方。

刚一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仿佛像是辣椒浸泡在了血水之中，

沈渊抬起头，看到了肖师兄正坐在院子里大吃大喝，他的身前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全都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充满了灵气。

这些都是非常美味的东西，但肖师兄却并没有面露享受之意，相反的，他眉心紧皱，看起来很是痛苦。

美味的食物吃上一口是享受，吃上百口是饱腹，吃上千口，万口，就是彻头彻尾的折磨了。

清风道人为了让肖师兄多多产出脓水，每日里逼着肖师兄进食几十斤的食物来喂养他背上的巨大肉瘤。

不分黑夜。

虽然肖师兄为此受到了很多恩赐，但是身体却愈加枯瘦，背上的肉瘤就像是无底洞一般贪食着养分。

吃的愈多，吸得越狠，将肖师兄活生生吸成了人干，只有更多的进食才能够满足那可怕的肉瘤。

异变，是恩赐，也是梦魇。

沈渊没有打扰肖师兄，而是走到了一旁坐好。

此时的肖师兄也没有精力打招呼，正在全神贯注的进食，将那些美食填鸭子般塞入口中，简单咀嚼两下就直接咽下去。

而后，便可以见到他背后那颗肉瘤耸动，将食物的养分通过血管吸走，供养瘤体。

沈渊看的心头一阵哆嗦，脸颊上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睁开。

幸好他的异变迄今为止还没有看出来有啥问题，否则自己说不准也要落到肖师兄这般田地。

一顿饭吃完，堆积宛如小山的食物吃的一干二净，肖师兄背后的那颗肉瘤鼓胀了三分之一大小，宛如一颗熟透了的果实，好像随时都要从肖师兄身上脱落下来。

叮铃铃，叮铃铃~~

这时，铃声响起，三位背着水带的弟子快速走了进来，他们看见了沈渊，但是没有在意，而是直接从怀里拿出刀，利落的切开了肖师兄背后的肉瘤，开始采集流出的脓血。

那血的味道刺鼻辛辣，但仔细闻起来，又充满了各种美食的味道，这让沈渊不得已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啊——啊——”

院子里，肖师兄疼得不由自主惨叫了起来，毕竟这是割自己的肉放自己的血，他岂能没有感觉，如同旁观他人一般？

但是那三位弟子见状却并不准备收手，甚至于，这三人还扩大了伤口的范围，让血液流的更多更快。

脓血很快灌满了三个水带，负责放学的弟子简单处理了一下肖师兄后背的伤口，便冷漠的离去。

只留下肖师兄一个人躺在院子里低声哀嚎，忍着身体的剧痛……

沈渊目视着一切。

他忽然明白了。

成仙这两个字的背后，是成堆的骸骨与流淌成河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