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严格按照规章制度,登记在探索协会底下的队伍,所有成员都必须持有协会认证的猎人执照。
但“请外援”这种事情,其实在行业内是被默许的,自己掏腰包请安保公司的佣兵,又或者拿物资雇佣没有庇护区身份的荒野猎人和零散佣兵都是行得通的,只要对方没有被联合政府通缉。
几经考虑,林终在稍微测试过那个女佣兵的水平后,和对方谈好了价钱,然后花了大把队里的积蓄整备了最好的装备,准备为前途放手一搏。
他们突击了这座巢穴,女佣兵的表现出乎林终的意料,掩护工作甚至比和他长期搭档的许忠义还要到位。
一场激战,林终最后用自己的深渊遗物成功困住了使徒,全队将所有火力倾泻上去,歼灭了使徒。
探测器确认使徒死亡的时候,全队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这一场恶战下来他们没有减员,也没人受重伤,可以说是最好的结果。将使徒的尸首带回去上交,他们都将名利双收。
然后他们开始扫尾工作,林终检查使徒的尸体,准备取出使徒的核心,背叛就是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就已经被塞进那個虫卵一样的东西里了。
“……基本就是这么一回事。”
林终将自己带队杀进来,又被队友开黑枪的事情,大致和眼前的使徒说明了一下。
那女人抱着手,全程不语,直到林终说完眉头都没有松开。
诡异的沉默笼罩着两人,好一会儿过去,使徒终于开口了:“所以,你们为什么要杀进我家来?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们?”
林终一时语塞,他料到对方会有些疑问,却未曾想第一个抛出来的却是这种问题。
深渊里出现的怪物在外面到处捕食人类,而他们这些深渊猎人则进入深渊狩猎这些怪物,这就是如今这个世界的常态。
如今一个使徒突然反常地开口和他交流,在道德层面拷问他,他一时竟想不出该用什么逻辑反驳。
好一会儿过去,他只能回答:“这是我们的工作。”
“什么工作?”女人问。
“我们是……”林终讲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了,“深渊猎人。”
“深渊猎人……”女人忽然眯起眼睛,表情似有触动。
林终又紧张起来,他听说过一些案例,有些使徒能理解人类阵营中,有一些专门负责猎杀深渊生物的专家。出于对人类的敌意,他们会刻意在污染区活动,布下陷阱反过来狩猎猎人的探索小队。
这使徒似乎知道深渊猎人这个概念,不知道是否会因此对他敌意加深。
但他也圆不出更合适的谎,更何况说谎基本没用,这使徒既然知道深渊猎人的存在,自然该明白会深入到这深层污染区,专门突击这座巢穴的人类十有八九就是深渊猎人。
“我遇到过几次像你们一样的人。所以你们的‘工作’就是把外面出没的那些东西打死,然后把尸体带回去吃掉?”使徒向林终确认。
“我们不吃那玩意,其他的都对。”林终赶紧纠正了一下。
深渊生物对人类来说是无法食用的,所有的实验案例都显示深渊生物无论怎样料理加工,人吃下去都会触发严重的免疫反应,原因尚不明确。
“那你们打猎做什么?”使徒问。
“拿猎物身上的素材做东西,做实验……各种各样的用途。”林终做了一个最简单的总结。
“那我们做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你们总是会不由分说地攻击我,甚至还杀到我家里?”使徒突然又开始质问起来。
林终再一次被噎住了。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个使徒……或者说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认为自己区别于其他深渊生物。
不,她确实和那些深渊生物不一样!
林终惊醒过来。
她不仅有相当程度人类的外表,而且似乎没有那种对人类的天生敌意——她对林终等人的不满,也是因为他们先动手杀进了她的巢穴,甚至她还主动和林终交流……
这都是迄今为止观测到的深渊生物不曾出现的行动模式。
莫非她压根就不是深渊生物?
林终先入为主地认定对方是使徒,也是因为探测器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然后女人又自称自己住在这里。
但实际上,被移植了奇怪器官的他自己现在其实也有深渊生物的反应,只不过因为他穿着防护服,防护服就把他认定为感染者而已。
莫非这个女人其实也是移植了深渊生物器官的人类,就像那些试图分享古神力量的邪教信徒?
有他自己这个实际案例在,林终自然不会怀疑那种所谓的邪教仪式是可以成功的。女人有将他改造的技术,那她自己也是这样的存在也很正常。
踯躅再三,林终小心翼翼地问出一句:“我冒昧地问一下,你……是人类?”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看他,似乎也思考了一下,最后回答:“你觉得呢?在你眼中,我究竟是跟你们一样,还是更像外面那些生物?”
为什么会反过来问我?林终不由得有点懵。
他和女人大眼瞪小眼,逐渐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几分认真的意味。
这不是反问,她是认真问这个问题的。
她自己究竟是什么来头,她难道自己都不清楚?
“这个嘛。”林终想了想,“说实话,我觉得你看起来更像人。但你背上的那些玩意,确实是人类长不出来。普通人脑袋中枪,可没法像你一样一点事情都没有。所以,我也说不准。”
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女人很多地方确实贴近人类,不仅仅外表高度贴近人类,神态言行也都能感受到人类的情绪。
但那六条触手,还有女人开枪爆自己头当场复原的情景,都无时无刻提醒林终,对方和自己至少不会是同一个规格的生物。
女人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她像是做下了某种决定。
“你,跟我过来。”
她很自然地伸出一根触手,往林终手腕缠去,要拉着林终朝石室外面去。
林终眼睛一瞪,当即缩手。
“怎么?”女人皱眉。
“跟你走没问题,但可以的话,还请不要用这个缠着我……”林终苦笑着在胸前举起双手,和对方打商量。
之前碰到触手的时候,触感传感器传递来的温热湿滑触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察觉到林终对自己触手的嫌弃,女人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转身走向石室外的通道,没好气地说道:“那就自己赶紧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