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枪子弹的杀伤力有限，修女承诺过武器弹药都可以找方舟基地报销，林终也没有吝啬子弹，直接打空弹匣，然后再更换，再打空，直到那怪物没再动弹为止。

“你有没有事？”不远处，刘丽霞朝万瑾接近过去，有些急切地问道。

林终刚想警告刘丽霞不要靠近，就听见万瑾小声回了句：“我还好……”

没有失控？

林终有一点意外。

他一开始怀疑万瑾是因为看到怪物紧张失控才突然冲去的，现在看来，她当时只是为了冲过去救人。

“你不来的话，她肯定不会有事。”林终大步走过去，板着脸跟刘丽霞喊话，“为什么要回来？这么想寻死吗？”

刘丽霞特意在村寨外下车，显然是专门跟过来的。

这片区域风沙很大，荒废的城镇街道覆盖着沙尘。

刘丽霞多半就是循着他们从现场出发到这里留下的车辙和脚印过来的。

刘丽霞目光呆滞地看看林终：“怪物的巢穴……是在附近吗？”

“就在那儿。”林终指指身后的商业楼。

“被抓走的人呢？”刘丽霞问。

“尸体堆在里面呢。”林终回答。

听到这句话，刘丽霞原本就没有什么神采的双眼，似乎变得更加黯淡了。

她转过身，有些一瘸一拐朝商业楼走去——先前被怪物追逐的时候，她摔到了膝盖。

这时芙兰从楼里出来，和刘丽霞擦肩而过。

“芙兰，你治疗一下万瑾，我上去看看。”林终指了指摔伤脚站不起来的万瑾，自己大步走进商业楼，径直上了二楼。

他很快就找到了刘丽霞。

这女人就站在那堆散发着腐臭的人类尸骨中，背对着林终，不停地翻找。

林终听到了她吸鼻子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因为她被臭味刺激到了，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她是在抽泣。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最后刘丽霞在尸堆中拿起了一件几乎被撕碎的针织衫。

她拿起那件针织衫，伫立许久，最后将其揽进怀里。

她抱着那件衣服开始流眼泪，一开始只是轻声啜泣，然后那哭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悲鸣。

林终忽然明白了几分缘由，抱手在一旁等待。

他没有打搅刘丽霞，在等待方面，他一直都很有耐心，耐心是猎人的美德。

时间过去了很久，万瑾和芙兰重新上来，芙兰看这个场面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但万瑾看到刘丽霞这样，却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有些悲伤地垂下眼睛。

刘丽霞的哭声仿佛平息了一些，林终这才开口说道：

“回去吧，叫村里的人把尸体带回去。”

“嗯。”刘丽霞的声音回得有气无力。

一行人重新回到车上，开车回到村寨，一路无言。

等到村里的人再去将怪物和牺牲者的尸体全都拉回来，已经是半天之后的事情了。

牺牲者的尸骨被亲属和恩济会教堂里的信徒稍微分拣了一下，然后堆起柴火烧了一遍，再埋进田地附近的临时墓地里，亲属们一起为死者举办了一个简单的葬礼。

林终站在田地旁，远远地望着墓地里的情形，刘丽霞一直站在一座坟墓前，表情麻木。

“没错，昨天死的两個年轻人中的一个，是她儿子。”村长站在他身边，回答了他的问题，“才十七岁吧，刘丽霞丈夫死的早，她一个人把儿子拉扯大。村子成立，刘丽霞以前当过民兵，就管起了自警队，她儿子也跟着一起。昨天他儿子非要去镇子上的时候，她骂了儿子一顿，吵了一架，没拦住，结果就出了事。”

“这种事情，你该早点说明的。”林终瞥了眼村长。

他已经明白了刘丽霞一系列所作所为的缘由，因为牺牲者里有她的儿子，所以她才会坚持带人去现场查看，到他们过来的时候，也只有她敢带他们去现场，但到了现场，她依然不敢多看那惨不忍睹的血迹一眼。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儿子不可能生还，但对奇迹抱有的那么一丝侥幸，驱动着她重新回到了镇子上，跟着他们找到怪物的巢穴。

恐怕她自己也没有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了吧。

林终能理解对方的感受，但刘丽霞的行动确实让他的狩猎出了点变数，所幸最后有惊无险。

“真的对不起。”村长由衷地道歉，“她一直都很冷静的，我也以为，她能稍微……唉。”

沉默了一会儿，村长开口道：“这一次，真是辛苦你们了。感谢你们救了这个村子，今晚就请你们在村子里留一晚，我们一定会招待的，千万不要客气，我现在去让人准备下啊。”

村长走远后，林终又扭头看向不远处蹲在田边好奇地观察青蛙的万瑾。

“万瑾。”他从背后叫道，结果全神贯注的万瑾被他吓得一个激灵。

“终、终哥？”万瑾有些局促地扭过头。

“你那个时候，是专门冲出去救她的吗？”林终开口问道。

万瑾怔了一下，随后以为林终是在为她擅自行动兴师问罪，低下头小声回道：“对不起……”

“没怪你，只是问下理由。”林终说。

万瑾憋了半天，最后只挤出一句：“我……不知道。”

林终盯着她看了会儿，打算就此打住，这时万瑾又小声来了句：“可能，她有点像……”

“什么？”林终下意识地问道。

“像我妈妈。”万瑾声音变得更小了。

“长得很像？”林终问。

“不是，我、我也说不清楚。”万瑾轻轻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林终没再问下去，他大概已经想到了答案。

万瑾的母亲，万云虹，和他们见到的刘丽霞，还是有共同之处的。

悲伤的母亲。

也许是气质，也许是神情，也许某个不经意流露的眼神，总之万瑾从这个女人身上，多少看出了一点自己母亲的影子。

而刘丽霞对万瑾多加在意，大概也因为她跟自己儿子是同龄人。

虽然行动起来稍微冲动了一些，但至少是有行动起来的勇气。林终看着万瑾心想。

“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吧。”他对万瑾说道。

“哎？”万瑾没反应过来。

“我准备给你，稍微安排一点训练。”林终平静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