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温馨花园,帮帮事务所门口。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小区里的住户们都亮起了灯。
周远怀抱着裹尸袋,抬头朝顶楼一户亮灯的人家看去,心里再次发慌。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金小波点上一支烟,倚靠在车身上,一边抽烟,一边陪伴着状态不佳的周远。
想了想,他抽出一支烟,朝对面递去:“老板,要不抽支烟?抽烟能排解寂寞、缓解悲伤,有利于心理健康......好吧,我瞎编的。不过我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来上一根,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也会来上一根,贤者模式的时候同样会来上一根。”
周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见状,金小波将烟放回烟盒中,独自嘬着烟嘴。
或许是被周远情绪给感染了,金小波抽烟格外的用力,一支烟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就抽完了。
他将烟嘴扔在地上,抬脚踩灭,看向周远:“老板,天色不早了,要不我帮你把尸体抬上去?”
周远似乎下定了决心,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说着,他看向金小波,表情格外的真诚:“别忘了我让你帮忙的那两件事,对我真的很重要,拜托了。”
金小波难得正经了一次,他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老板,我一定给你办好,快的话晚上就把信息发给你。”
“谢谢!”
周远微微躬身,随即抱着裹尸袋,迈着沉重的脚步朝小区内走去。
“唉,上班第一天就失职,金小波,再有下次你把头塞进裤裆里算了!不对,不光是我的原因,一定是上个老板没教好。对,他也得背锅!”
看着周远离开的背影,金小波自言自语的上了车,随即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602房间门口,周远家的隔壁。
怀抱着裹尸袋,他好半天都没有上前敲门。
杀人,他早就能做到眼睛都不眨、毫不犹豫的状态。
但犹犹豫豫的站在门前,这是第二次。
上一次是周怀安死的第二天,他站在601门口,犹豫了半天才敢开门回家。而进门的那一刻,他这才知道‘家’真的崩塌了。
此时看着602的大门,他知道,一旦踏进去,第二个‘家’也崩塌了。
不知不觉间,他的听力强化的状态已经打开。
铅笔在纸上书写时发出的‘沙沙’声,菜刀砍在案板上的‘哆哆’声,如此清晰。
“德叔,我们回家了。”
终于,周远喃喃一句后,鼓起勇气敲响了屋门。
“来啦来啦!”
稚嫩的童音响起,紧接着就是一蹦一跳的跑步声。
‘啪嗒’
大门被打开,周远的心头颤动了一下。
一颗小脑袋从下方伸了出来,看向门外。
“周远哥哥!快进来,我妈妈在烧红烧肉呢!”
吕子杰雀跃的跳了一下,然后便招手示意周远快点进门。
整个过程中,他只是好奇的看了周远怀里的裹尸袋一眼,并没有问什么。
直到周远紧随其后进了门,吕子杰这才关上房门打量道:“周远哥哥你抱的是什么呀?”
周远看着吕子杰,轻声说道:“小杰,你先回房里写作业,哥哥有点事要和你妈妈讲,好不好?”
吕子杰撇了撇嘴:“好吧,你们大人总喜欢搞得神神秘秘的,还都是背着小孩。”
说着,吕子杰不情不愿的朝房间里走去。
“是小远来了吗?先坐吧,你德叔还没下班,不过等我这些菜做好了,他应该也回来了。”
厨房里,传来了冉雅静柔和的声音。
冉雅静比吕明德小四岁,今年三十五。
不过由于是在公司里做文职的缘故,保养的还算可以,外表和吕明德比起来像是差了两个四岁。
虽然冉雅静不是什么特别漂亮的女人,但她性格温柔,五官耐看,身材也不差。
当初吕明德去隔壁找周怀安聊天的时候,经常美滋滋的说自己福气好,找了冉雅静这么一位贤良椒德、花容月貌的好老婆。
而每次周怀安都会一边附和一边笑呵呵的给吕明德纠正,那个字读‘淑’。
回忆往往都是痛苦的,周远收起思绪,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往日发生的事情。
“冉姨,德叔......你出来一下。”
怕被吕子杰听到,周远想了想没有直接开口。
“好的,小远你等一下。”
冉雅静应了一声,随即厨房里传来了放下菜刀,拧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
片刻后,她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小远,怎么了......”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冉雅静已经看到了周远怀里抱的那个裹尸袋。
她不是吕子杰,一眼就看出了大概是什么东西,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从心底滋生:“小远,这......这是......”
说话时,她抬起手指指向裹尸袋,但指尖已经有些颤抖。
周远喉头耸动,将堵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咽下,用尽可能不惊扰到对方的语气说道:“是......德叔......”
‘扑通!’
却没想到冉雅静身子一软,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周远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赶忙先将裹尸袋放在地上,伸手去扶冉雅静。
“妈妈,周远哥哥,怎么了?”房间里,听到动静的吕子杰好奇的问道。
下一秒,瞳孔涣散的冉雅静突然提起了精神,她表情狰狞的撑起身体,发了疯一般朝房间冲去,哪里还有半分温柔优雅的模样?
‘砰’的一声,冉雅静将房门关上,缕了一下散乱在眼前的刘海,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说道:“小杰你专心写作业,等吃饭了妈妈叫你。”
“好的妈妈。”吕子杰乖巧的应了一声。
泪水,从冉雅静脸庞滑落,而她整个人抵住门框,慢慢朝地上滑落下去。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个裹尸袋上,不敢靠近,却又移开不了。
周远踌躇了数秒,来到冉雅静身边,半跪了下去:“冉姨......”
他很想劝对方节哀顺变,告诉对方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吕子杰还需要她去照顾,很想让她知道,以自己这八年前来的经验去看,不管怎么样,生活还得继续下去。
但一切的一切,都在只说出一个称呼时就停住了。
所有的话语,似乎在这一刻都显得格外的苍白无力。
“小远,告诉冉姨,你德叔是怎么死的?”
冉雅静擦拭掉眼泪,突然开口,语气一如往日般柔和,却带了丝掩饰不了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