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出现的黑衣人对于陆离来说并不需要在意。

因为他从不打算后退。

只要一直往前，那么他的后背始终都是空的。

完美的进攻既是完美的防御，陆离坚信这一点，狭长的刀光也在急速之间刮过空气有如星辰迸溅破碎，迎面的年轻女孩羽衣飘摇、华美和服将本就年轻貌美的她们映衬得恍如神话中眺望初霞的女神，在这翩然有如起舞之间，她们举起了尚带身体余温的刀刃。

陆离心说不愧是风俗业的无冕皇帝，连侍卫都挑选地这么香艳，但他举起的刀却不带丝毫杂念。

曾在另一个世界充当斩鬼人的他经历了无数的战斗，无论是对人还是对鬼的战斗经验都不可谓不丰富，也当然不可能被这样的阵势唬住惹得面红耳赤。

他更像是个急色的老油条般撞入了少女娇媚胴体环绕的人群之间，只是手起刀落之间肃然得如同一个杀手——

“慢。”

急速间的轻巧转身令得袭来的长刀落空，向前的少年微微俯身，刀刃从头顶擦过、羽袖飘摇间，迎面最前的年轻女孩手中的斩击理所当然地落空，于是回应着她的便是陆离的刀，在日光下映着透明的日轮刀直接以刀锋振住她手中的刀刃，令长刀脱手、也令人影怦然震退！

振刀、逆登龙——陆离从俯身到双足离地仅有刹那，他整个人恍如飞身而起，烈烈翻滚的黑衣也像是雄鹰狩猎般落下。

前方左右的女孩迅速调转身形，她们双手握剑提起，自下而上的斩击在毫无起手征兆之间直接挥砍而出，左切上与右切上同时断去了空中少年左右避让空间，在她们中间更有一名少女捧刀而上，衣襟微露之下的白皙胴体却见肌肉绷紧，刀锋往上突刺！

但自下而上一跃而起、又自上而下的陆离手中的刀却不是当头劈砍的直行，他的身形在落下、他的刀与手却恍如脱轨一般，左横切——弧光自从左向右清晰划过，空气中只剩一缕余光，一瞬流星扫过的余晖！

下一秒，少女们手中举起的长刀直接绷断、铁片落地作阵阵悠扬的曲调。

“太慢。”身躯落定的陆离说。

他站到少女们的身后。

也来到了更多少女们的面前。

他回身以刀背将刚刚对着自己发动攻击的女孩击晕，又提刀继续向前。

长刀斩落切开了尘埃，斑驳透明的锋刃在空气中折射着晶莹的轨迹，像是月色流转的微光、也像是旭日初升的霞光。

他在挥刀。

其间更伴随着低呵：“太慢了！”

超越常人极限的十六倍极速增幅之下，整个世界在陆离的眼中都显得无所遁形，他在自我感知中的动作并不算快，但眼前所有人的动作都彻彻底底地慢了下来，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自己仍在维持着匀速、维持着正常的速度一般——

刀锋相对，血振，击退！

身陷重围，袈裟斩，破阵！

纳刀，居合。

——极意！

刹那提速的长刀在空气中撕扯出炽盛耀眼的白光，这一刻的陆离仿佛是一位冠绝当世的剑豪厮杀于战场之上，手中的刀是唯一的依仗，他的身后无路，身前无路，举目、举世皆敌。

但长刀所触的三尺之内，是他的世界。

刀光所及的三步之内，他既是手握权柄唯一的至尊！

他没有学过多么精妙的流派剑术。

无门无派，所有的招数都是从实战中取得的。

只是基础的拆解动作。

但当稀疏平常的挥砍动作附加上超高的思维与速度，每一刀便也恍如神迹般——每一击也都是凛冽、愤然一击！

轰然一声。

陆离终于抵达玉藻前俱乐部大门之前。

他的身前尘烟滚滚，身后一片狼藉，倒地的女孩们蜷缩着身形、断裂的刀剑落满一地，在微光折射着微芒。

他一脚踹开了大门、紧闭的门扉转眼破碎坍塌！

“不愧是卡塞尔的秘密专员，这样的迎接仪式，对你来说、似乎还不够隆重！”

尘烟后有人说，声音低沉厚重，像是经年老酒发酵后熏出的气息。

陆离心说这声音可真够老的，于是一刀斩开了尘埃，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踏入破碎的门扉之内——登门而入所见的是异常宽敞的前厅，与外面的人影错落拥挤不同，这内部显得很是空落，由水晶玻璃无缝合成的地板倒映着苍穹的景象，盘矗而起的支柱绘着古老的春宫图，金粉铺就亦如千娇百媚勾动君王的大妖玉藻前，霓虹闪烁的灯火将周围都笼罩在一片意乱情迷般的氛围之间——连带着位于中间的舞池、泳池一起，却像是缺少了什么似的。

陆离当然知道少了什么，他心说我现在去把外面那些女孩扶起来还来得及吗？这种场合不好好批判一下怎么行？

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而在这大厅高处，朱红雕琢的阶梯尽头、转向二层阁楼处，一道人影扶梯而站，居高临下。

陆离觉得自己竟真有种谒见君王的错觉感，只是下一秒便嗤笑一声：“确实不够隆重。”

“虽然早就知道东瀛的极道是合法合理存在的民间组织社团，但原来你们真的就这么遵纪守法，连一把枪都没看到——我还以为推门而入的瞬间，看到的会是黑漆漆的枪口呢！”

他提着剑走入，神情轻松、颐气指使得像是来走街串巷查看消防安全隐患的。

但背后破碎的门扉、倒地的一片狼藉却让他整个人沉浸在莫名的森冷之间。

楼道尽头穿着藏青色和服的老人神情恍惚了刹那，他看着那个走入的年轻人，也像是一瞬间跨越了漫长的半个多世纪、见到了那个坐着军舰从美国而来的男人一样。

犬山贺又突然想起了前几日里蛇岐八家收到的那封来自卡塞尔学院总部的慰问信，他想起了那个男人在其中耀武扬威、居高临下的语气。

于是这一刹那，他也不禁笑了。

老师，你会后悔的。

他心想。

“年轻人总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犬山贺缓步走下了阶梯，那虽苍老却仍旧高大的身形摇曳着，深色和服下露出了潜藏的木制刀柄：“走到了这里，你的气势，应该快要抵达极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