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魔的言灵是风间琉璃在行动中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此前种种计策的基础——包括了那一次‘诈死’。

那一个晚上东京执行分部所直面的‘龙王’与‘王将’当然是假的，但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真的，因为被斩杀的那两人并未意识到自己就是假的，他们早就被‘梦魇’操控了梦境、进而掌控了意识，被此刻冠名为‘风间琉璃’的猛鬼众真正龙王灌输了自己就是‘王’与‘王将’的认知。

在场的源稚生、陆离与樱，乌鸦等人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模糊了具体的印象，他们也对‘王’与‘王将’的存在信以为真。

所以在那之后，蛇岐八家并未发现太多端倪，在经过了无数次的侧写分析之后，也终于将当代的‘猛鬼众’已经覆灭的信息盖章定论下来。

而那一个晚上是这样。

今天，也是这样。

风间琉璃当然不会不认识陆离，但他仍是非常镇静地将陆离与乌鸦请了进来，也是因为这份能力的依仗。

“你是怎么发现的呢？陆离君。”

挥剑斩击的铿锵声响之中，华丽和服拂动衣袖甩落层层如流云般的阴影，风间琉璃身形站立，动作的幅度并不大，却准确无比地挡住了陆离的每一剑攻击。

火星交叠闪烁如星云流转在这静谧的小屋内，风间琉璃轻声询问着，这声音被刀与剑交错震荡的鸣声掩盖。

但风间琉璃相信，对面那个闭目的少年能够听见——

“当然是因为我的血统，在你之上了！”陆离回答得理所当然。

风间琉璃显然是不太信的。

他说：“陆离君真是爱说笑了。”

“如果你的血统真的在我之上，那么当时，就不会被我蒙骗住了！”

“那可不一定呢？”陆离咧嘴，明明手仍在动，刀仍在舞，但彼此并不像是在战斗，反而像是在闲谈一般：“说不定，我是故意的呢？”

“风间琉璃君...不，或者我也可以称呼阁下为，源稚女？”

风间琉璃虽困惑却还能保持镇定的面容微微变了神色：“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这句话一出他就顿住了。

因为这等同于默认——默认风间琉璃就是源稚女这一事实！

“我知道得很多！”陆离闭目吐息，他说得斩钉截铁，像是在宣告既定的事实一般：“我知道你那一个晚上其实并没有死，虽然‘尸体’被源稚生扔进了那个深山的赤井之中，但那个时候其实你还活着，只是被某人控制住了身体无法动弹，我还知道在那之后，你就像是更早之前的源稚生一样、被控制你身体的那个人带离了深山，不同的是，源稚生加入了蛇岐八家，成为了高高在上的‘皇’，而你却被那个人诱骗成为了潜藏在黑暗中的‘鬼’。”

这些事情陆离都记得很清楚——这是作为‘穿越者’身份本就该知道情报。

他是知道猛鬼众‘王’与‘王将’的真实身份的。

他此刻也对风间琉璃说谎了。

先前那一个歼灭猛鬼众的夜晚，他也像是源稚生等人那样中了风间琉璃‘梦魇’最低程度的认知模糊干扰。

然而现在他却记起来了，不是因为他在现实中摆脱了梦魇的影响，而是因为在‘人生模拟’之中，源稚生曾对他倾诉过自己的过往。

于是梦魇模糊记忆的能力在‘光怪陆离’的能力之下形如纸张般被一戳而破！

陆离的龙族血统或许并不比源稚生高。

但‘光怪陆离’这样半真半实的梦境，却远在完全虚幻的‘梦魇’之上！

“你错了...”这一刻思绪微乱的风间琉璃神色变化一闪而逝，他还想说什么。

陆离打断了他，他向前一步，拨动的长刀在瞬间震开了华服男人长袖之下的袖剑，细密嗡鸣的刀剑交错之声中，陆离向前一步，于是透着斑驳色彩的日轮刀在瞬间穿脱了无形的屏障般——

他以刀锋指着男人的脖颈。

思绪被扰乱，心中秘密被戳破的风间琉璃手上剑法开始变得杂乱，自然也抵挡不住。

陆离嘴角勾起，他说：“你是不是想说，风间琉璃跟源稚女，是两个人？你是不是还想说，源稚女在那个晚上，已经死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毕竟...”他的脸上浮现出了莫名的笑意：“同一个身体上的两个‘人格’，某种程度上，确实可以说是‘两个人’！”

风间琉璃再也淡定不能，连伪装都做不到。

源稚女与风间琉璃并不相同，但他们确实是一体两面，是存在于同一个身体内的两个人格——这是他也无法否认的现实。

源稚生印象中的腼腆少年其实从未消失。

在深山中杀死无数人的极恶之鬼也并不是源稚女，而是此刻立于此处的风间琉璃，是被‘那个人’诱导形成的极端第二人格，也是被‘那个人’操纵着，杀死无数无辜普通人的琉璃般的人偶。

那一个操控着极恶之鬼的...王将！

“你想杀了他吗？”

最后的刀剑交碰余音渐落，陆离收刀入鞘，直视着面前身形略微颤抖的源稚女，他平静开口，嘴角却忍不住扬起，扬得极高。

风间琉璃愣了愣，他心说这位提起杀王将怎么感觉比自己还要迫不及待？但他自己当然也是想杀王将的，哪怕‘风间琉璃’这个存在其实是被王将诱导而出的。

在源稚女的记忆之中，源稚生被橘政宗带着离开那片他们从小长大的山林之后，感到寂寞的源稚女也遇上了另一个从山外而来的人，那个人就像是橘政宗对源稚生那样每日来与源稚女闲聊畅谈，却在日常之中引导着源稚女心中的戾气，作为源稚生弟弟的源稚女体内的龙血纯度非常之高的，于是在情绪诱导之下，源稚女分裂出了极端的第二人格。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第二人格’就会感谢王将，恰恰相反，王将之所以诱导风间琉璃的诞生，仅仅只是因为他比源稚女更好操控。

他也确实一直受控。

然而极恶的鬼，怎么甘心成为他人手上的琉璃玩偶？

只是这样的杀意此前一直隐藏着。

风间琉璃也一直警惕着不被任何人发现。

毕竟王将虽能完美控制他，却也一直在偷偷监视着他。

通过‘声音’。

至于声音被刀剑震荡落下的余音掩盖的现在...

“那当然是。”风间琉璃露出了笑容，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与对面的少年一般无二，他也笑得颇为兴奋：“求之不得了！”

他当然是求之不得地，想要杀死那个老东西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