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红寿山后。

宁渊熟练地用刀锋剃除羊毛，随着羊崽子撕心裂肺的嚎叫，准确的挑开其勃颈处的动脉血管，将羊血放的干净，这才露出一抹笑容。

后山春风吹拂，将他的发丝挑开，露出一张十六七岁的面孔，虽是穿着麻衣，却也有着几分儒雅气度。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短小的麻衣被撩开，裤腿被卷起，露出身上大片大片消失的已经布满嫩芽的血肉窟窿，轻轻呼出一口气。

等了片刻，待羊崽子没了动静，宁渊才再次忙碌起来。

刨开肚皮，取出内脏，简单地剥皮分尸，架锅烧油，动作十分熟练。

等这一切全部做完，夕阳已经落在远处，阳光穿透密林，将整个后山染上红晕，映在他的脸上，温暖且舒适。

“这种生活……真舒服啊……”

吃了晚饭，摊在躺椅上的宁渊不禁感慨，很自然的伸了个懒腰，抿了一口泡好的茶水，望着天上的星辰。

不远处，羊群的叫声此起彼伏，混着初春的鸟鸣，勾勒宁静。

宁渊是一名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月有余，对于前世那种朝六晚九的生活来说，这里的平静闲逸几乎就是天堂。

至少，他是非常享受这种生活。

至于修仙长生？那种事情只有傻子才去做，不要到头来没有长生反而死的最早，简简单单过完一生才是宁渊的夙愿。

对，就是摊着，摊着也是一种态度。

“修仙？鬼才去修仙。”

宁渊心中不屑，双手抱在脑后，不禁想起自己那个仙风道骨的师父。

三个月前，宁渊穿越而来，前身刚刚被埋在荒山野岭之中，刚刚爬出坟墓，幸好被他师父雾隐真人带到山门之中，想要教他修仙。

然而却是发现，宁渊没有半点的修炼天赋，容纳不了天地灵气。

但师父却没有赶他下山，反而将他收为弟子，让他打理起山门中的羊羔，每日放放羊，游游山，好不快活。

三月之间，师父待他实为不错，虽说不能一世富贵，却也衣食无忧，还有自己的三位师兄，只要自己有需要，他们就会无微不至的照顾自己。

想到这里，宁渊眼中也不禁多了一丝温情。

晚风吹拂，倦意袭来。

恍恍惚惚之间，宁渊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耳边越来越寂静，没了羊儿的叫声，没了动人的鸟鸣。

【游戏开始：仙门牧羊】

“什么？”

陌生且微弱的机械音响在脑海。

【游戏已选择环境：第三纪元】

【游戏已选择难度：死亡】

“什么声音……”宁渊听得不太真切，深深的倦意冲垮他的思维。

【游戏已选择人员：宁渊】

【任务：逃离死亡的命运，死亡即为任务失败】

【剩余复活次数：一】

“……”宁渊终于听清耳边的声音。

然而还不等他有所反应，灵魂像是被撕开，剧烈的疼痛伴随着晕眩袭来，将他的意识冲得七零八落。

……

“小妮，小妮，你快醒醒。”

耳边再次有着声音传来，这次却是一个女人的喊声，声音中充满了急切，宁渊的意识开始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被拍打，身子被怀抱着不断摇晃。

宁渊想要睁开眼睛，但却是丝毫没有力气。

耳边女人的呼声依旧回荡，混着周围嘈杂的声音，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额头上，淌过他的脸颊。

“我这是在哪里？”宁渊心中有着疑问。

饥饿，疼痛，虚弱的感觉从身体上传来，用尽浑身的力气却是只能轻轻勾了勾手指，指尖传来一丝的温热。

“太好了！太好了！小妮，不要睡，马上就有吃的了，再坚持一下！”耳边的呼唤忽然大了一些，似乎很是高兴，宁渊只觉得身上的包裹感又紧了一些，手指被那一丝温热抓住。

紧接着，他的意识又开始模糊。

也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感觉从自己的嘴边传来，温养口腔，流进喉咙。

宁渊再次恢复了一些意识，缓缓睁开双眼，此时，他才算是看清了周遭的情况。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浑身邋遢，形容枯槁的女人，正在一脸急切的看着自己。

在妇人周边，坐着大批大批的人，他们与妇人一样，满身的泥污，一堆堆的围在一起，不时传来几处骚乱。

这好像是一群难民……宁渊如是想到。

此时，在这些人的面前，正有一位身着道袍的人在说着什么，却被嘈杂的人声遮盖，无法听清。

这就是游戏吗？宁渊想到自己意识模糊间听到的声音，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紧接着，道人身影似乎讲完了话，于是，大批的人跪下，向那身形磕着头，随即站起身来，跟着他开始行走。

女人抱着宁渊，也慢慢站起身来，跟随着人群。

宁渊想要从女人怀中下来，挣扎了一下，却被女人死死抱住，反抗不得。

或许是为了照看人群跟上队伍，前面的道士身影忽然停下，等待这人群继续向前。

终于，当女人经过那道人身边时，宁渊也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瞳孔猛然一缩，紧接着便是一股狂喜。

大师兄！竟然是大师兄！太好了！

那模样与标志性的道袍，自己绝不可能认错！

要知道平日里除了师傅之外，对自己最好的莫过于就是大师兄了。

没有思考为什么大师兄会出现在游戏中，此时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便是他唯一的希望。

宁渊想要叫喊，却仍旧没有力气，仅仅发出一道嘶哑的轻呼，只能看着大师兄的身影从自己的身边滑过。

难道是师兄要安置这些难民？

根据游戏的目标，恐怕我会遇到危险，那就休养几天，再去找他，大师兄一定会帮我……

这么想着，宁渊一颗悬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然而，当人群走进红寿山的山谷时，却不知为何都停了下来，包括抱着自己的女人在内，都齐刷刷地看向前方，仿佛那里有着什么东西。

人群开始躁动，宁渊能够清晰地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到恐惧。

他努力的抬起头来张望，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奈何被人群遮挡，看不到前方发生的事情。

紧接着，人群中便是传来一道道的撕心裂肺的喊声，那声音中透着恐惧与痛苦。

只是，他周围的人却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惊慌，没有逃跑，他们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只只的木偶，不断嘶吼着。

终于，那些叫喊声似是慢慢靠近，也愈发地清晰。

宁渊心中泛起一丝不安，那恐怖的，痛苦的呼喊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恶魔，冲击着宁渊的心绪。

师兄呢？大师兄呢？这是什么动静？发生了什么？大师兄救我啊！

宁渊想要逃跑，离开这个世界，但他的身体被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像是回应宁渊心中的呼唤，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大师兄静静地飘在空中，俯视众人，依旧是平日里和煦的笑。

只是，在他的手中，一根根银色的长针却异常刺眼，针的另一端穿着已经染红的丝线。

稀薄的雾气自山谷中飘散，大师兄脸上的笑容不变，但他的眼神却令人发寒。

片刻之后，雾气已经将人群完全包裹，大师兄手掌一送，那些长针便从他的手中飞出，划破雾气，向着人群袭来。

它们穿透人群，刺破肌肤。

这一幕让宁渊有些愕然，刚刚因为看到大师兄而燃起的希望不自觉的熄灭，不明白大师兄想要干嘛。

紧接着，他就被女人扔在地上，银针穿透女人的皮肤，一张似乎是刚刚剥下来的羊皮从空中飞来，瞬间将女人包裹。

长针依旧飞舞，缝合。

宁渊也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银针从一端穿过肌肤，再从另一端穿出来，白色的线带着丝丝血肉。

衣物被褪去，羊皮温热的肉感将自己每一寸的皮肤包裹，紧紧粘合。

恶心的，腥臭的羊皮覆盖他的身躯，甚至灵魂。

直到眼前的视线矮了几分，那份痛苦才悠然逝去，优雅而大方。

宁渊差些将大师兄的名字喊出来，然而话到嘴边却是化作一声羊叫。

“咩~”

宁渊感觉自己的叫声可爱极了，像是在对着自己的大师兄撒娇一般。

我……我变成了羊！

直到此刻，宁渊才从恐惧与痛苦的感觉中晃过神来。

那些自己照看的羊群，那些被自己剥杀的羊崽儿……宁渊心中一阵恶寒。

不对！这只是游戏，这只是游戏罢了！

这都是假的！怎么可能！我的师父，我的师兄们明明对我很好！

宁渊心中呼喊，不断安慰着自己，给仅有的理智寻找一丝慰藉。

直到宁渊随着羊群来到后山，见到了另外一个自己。

那少年虽然身穿缕衣，却每天活得欢乐。他唱着歌，溜着弯，顺便躺在树上睡了一觉。

宁渊看着远处的自己，狠狠向着他冲了过去，他的羊毛随着风儿脱落，蹄子在山石草地间磨出鲜血。

于是，他看到那个和煦的少年抱起了自己，一脸的笑容。

“这只羊羔还挺嫩的，要不今晚的主菜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