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历377年九月十七日
威固城戍兵营,演武校场
一座长宽各三丈三,高二丈二的临时高台,于校场东侧魏巍矗立着。
正当其面的
便是那奋战一夜,当居首功的四百余天义军老卒。
一夜苦战,
原先六百余老卒的他们,直接折损三分之一,即使剩下的四百余人也没好到哪去,几乎是大半带伤。
但世间之事,都带有额外辩证之意。其身之惨不也从另一方面得证其功之大?
“天义!天义!”
高台下四百众齐声呐喊,呼出他们荣耀的同时,也夹并着他们的共鸣。
尽管神情中肉眼可见地透露着连日奔波苦战带来的疲惫,但并不影响他们精神亢奋地倾诉大胜后的喜悦。
毕竟作为今日封赏的主角,他们是最为荣耀的一员。
除天义老卒之外,
紧挨着他们的便是大战之后,四不存一的勇字营了。
虽说一度被蛮军的勇兵疯狂碾压,但死战未退,战至最后的他们,依旧赢得了天义老卒的佩服及认可。
自然而然
只余七十多人的勇字营,也荣幸地成为校场中即将被封赏的一员。
有封赏,自然便有吃瓜的看客
于此时校场最外环的,
正是那数量最多,战后方到达的三千团营兵。
他们,
也即将见证
天义军有功必赏,有罪必罚的磊落军风。
而胳膊缠着绷带,站在队伍中的李业,最能体会当下的荣耀感
胜利,本身就是欢娱之事
而能够与天义军老卒,一同站在校场接受褒扬及册封,对他来言,还颇有一种荣耀俱焉的感觉?
经过昨晚的并肩作战
李业已深深折服于天义军老卒这支“朝气,年轻,活力”的军队
人类,有崇拜强者的天性
而这一支敢打敢拼,有理想有军魂的强军,自然从最心底赢得了他的认可。
不同于临时“裹挟”的团营兵
作为自铜山起义,一路走过来的天义老卒而言
支撑他们疯狂战斗的,不是粮秣金银,也不是高官厚禄,而是整个天义军,从上而下追求的那些个理想
驱除北蛮,恢复圣乾
天下男儿皆兄弟,天下女子皆姊妹
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地耕
正是为了这些个崇高的目标,不惜以命相搏的他们,才能一次又一次的战胜人数远多于他们数倍的蛮军。
而同样是这些大家共同舍命追逐的理念,才慢慢铸造了天义军不屈勇战的军魂。
而军魂对于军队战力的加成有多巨大,李业是一清二楚的
举个例子
不管战事多么艰难,李业至今还从来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天义军老卒临阵脱逃,贪生怕死,装死投降过。
就凭此点
只要天义军军魂不变,那天下,必入其翁中。
……
军角嘶鸣,战鼓雷轰,旌旗烈腾
以旅帅杨开山为首的第六旅诸将,于校场近四千人注目下,一步步走上高台
身穿玄甲,腰挎宝刀,血红色披风簌簌做响的杨开山,环视着台下三千余兵马,不由自主的豪气干云。
自渡大黄江潜入海州府,被授旅帅之职以来
他虽说是打着天义军第六旅的名号,但自家人知自家事,手下的兵马也就够一个营多一点
而将领方面
手下的四个团尉只有一个,二十五个营尉也只有两个
说起来是一个旅,其实只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
如此微薄的实力,却承担着浓重的厚望,这也让被义王委以重任的杨开山,深感压力之重,
但如今,
这些往日焦虑都将化为云烟散去。
随着破威固城,从城中逃出的蛮朝走狗,自然会将海州府有天义军做乱的消息传出去。
而攻取一城的事实,更会让自身难顾的海州府军无暇东顾,减轻大黄江战线压力的战略目的已然初步达成。
再者
困扰他许久的心结亦解决了
破城之后他,手头已经有了粮。
而且在经过得威固府库,掠士绅豪门,诈不法商贩等一系列措施后
获取的金银粮秣之数,还且极重
仅单单粮食一项,便可养万人的队伍一年之久
这也让杨开山等天义军上下,清楚认识到了,这些蛮朝的贪官士绅,竟是如此的黑心。
外面大旱三年,饥民饿殍盈野。而他们,却宁可库房陈粮烂掉,也不救济于民。
不忍民之苦的杨开山,甚至已然决定,校场封赏完毕之后,便开仓放粮
且将所得粮食,
十之有九,俱散于饥民!
威固城是保不住的,也根本无需保
就凭他手头这点儿兵马,面对面的与海州府军作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唯有流窜做乱于整个海州府,发挥天义军兵速军奇的特性,才能让海州府军来个恶疾缠身,不死也脱层皮。
因此,注定要快速流窜做乱的天义军,也根本带不走这些金银粮秣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
金银财货择地掩埋
巨额粮秣尽散于饥民
赢得民心,积攒军望,才是最佳抉择。
至于粮食的另一个选择,杨开山是想都没想地便否决了。
那就是,直接用粮食拉起数万,数十万饥民队伍,短时间席卷地方,更可不惜人命的攻城掠地。
这种事
他杨开山,包括天义军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干不出来
为“天下男儿皆兄弟,天下女子皆姊妹”理想战斗的他们,安可置兄弟姊妹性命于不顾
……
杨开山作为沙场宿将,最为明白兵在精而不在多的道理。
因此
知道步子太大会扯着蛋的他,根本没想着一下子拥兵上万
他眼下的目标,仅仅是将手头的三千团营兵训练成军而已。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精兵,自然也能逼出来
明白这个道理的杨开山,眼烁精光,杀气沸腾。
“来人,将北蛮县令及朝廷的鹰犬全部押上来。”
杨开山话音一落,自有传令兵来回传命
不多时
十数个木栏囚车,及三百余绑缚双手的囚徒,便在三千余士卒的注目下,缓缓押到了木台之下。
囚车上之人,乃是被俘虏的威固县令及其手下大小官员,里面有蛮人官员,亦有乾人将领。
至于绑缚之人,则无一不是被俘虏的蛮军及蛮族士绅。
天义军对于俘虏的乾人兵卒,多为招降或遣散。但为蛮朝卖命的乾人官员,却一概不容,抓住就是斩首的结局。
乾奸尚且如此,何况压榨乾人近四百年的蛮贼呼?
“传令下去,
此次祭旗,行刑者为三千团营兵!
十卒一人,无可遗漏
不为者,视为违背军令
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