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琳沉默了。

确实，可能在今晚接走母亲后，最慢也是明天早上，她们就会和青年一起离开黑窟聚集地，前往未知的新城市，自己什么时候再回来，她能不能再回来这里，都是个未知数。

显然布莱恩已经是猜到了这一点，才会一定要拉着她，让她挤出这个时间，两人不是父女但胜似父女的最后一次谈话。

“我跟你说这些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伊琳，我不希望你走上你父亲的老路，你也看到你父亲最后变成什么样了，难道你也...”

“不！我跟那个混账不一样！”

可能是戳到了少女的痛点，伊琳有点喊出来般打断了布莱恩。

布莱恩也没生气，他继续沉声问道：“谁给你的自信，那个叫廖纪的青年？”

“我...他...”伊琳没法和布莱恩解释说明这一切，但唯独自己和普通厄化者不一样，唯独这一点，在经过了海沙酒吧的事件后，少女更加确定了。

廖纪叫伊琳留在原地的另一个原因，是不想让少女看到，他将浊厄结晶用在灰狼身上时的场景，但其实以少女的视觉，多多少少也能模糊地猜到廖纪做了什么。

那一幕真的给伊琳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让她不断在心里想到，如果当初的她，没有得到来自青年「契约」的话，那自己是不是也会变成像灰狼那样，被浊厄彻底污染异化的浊尸怪物？

然而现在的她，确实在青年「契约」的帮助下，身体与精神没有任何不适，甚至就连教会的检测仪器，都扫描不出她体内的浊厄。

可...

伊琳是害怕的。

没有人在见到那一幕下不会害怕。

少女甚至开始在想，廖纪真的会为自己解除契约吗？他会不会再觉得自己没价值后，也像对待灰狼那样对待她？让她体内的浊厄暴走，将她也变成一头浊尸怪物？

就在少女抿紧嘴唇，这些害怕的话她当然不会对布莱恩说，准备埋藏心底的时候，布莱恩接下来的话，却是让伊琳愣住了。

“说实话，如果你自信的来源，真是来自那位叫廖纪的青年，那我反倒放心不少。”

“啥...什么！？”

“确实，我和他连几句话都还没说过呢，但我能感觉的出来，他是个好人，而且是个还挺蠢的好人。”

布莱恩理解对面少女惊呆的表情，而当他见到伊琳在自己这番话下，表情从“惊呆”变成“你在开玩笑吗”的样子后，他早有预料般地叹了口气。

布莱恩一定要拉伊琳出来谈一番话，主要目的其实压根就不是什么，问少女是不是厄化者，就算问出来了又有什么意义吗？

接下来的这些，才是布莱恩真正想要告诉少女的。

他没有直接向伊琳解释，为什么他觉得廖纪是个好人，还是个挺蠢的好人。

布莱恩反而又抛出来了一个新问题。

“我问你，伊琳，如果你是卡勒瓦的黑帮领袖，你在见到骑士团对于这起事件的调查报告后，你会把重点放在谁的身上？”

“放...放在我们两个身上。”

“那如果你们在事后，听我当时的话，直接一走了之了呢？”布莱恩再问道。

而这一次的大叔直接给了答案。

“卡勒瓦是不会放过海沙酒吧的，不会放过我的，所以那位青年是用这种方式，替我们吸引了注意力，保住了海沙酒吧。”

“这...”

伊琳哑然，有点说不出话，当时的她完全没想那么多，现在被布莱恩一点明后，她才有点恍然。

原来...原来老古董是为了海沙酒吧，所以才留下来等骑士团，所以才编出那种一看就漏洞百出，显而易见的证词？

可，可不对啊！

那个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最开始的老古董，不还特意为了避开卡勒瓦，所以才带着她去换装的吗？

见陷入迷茫中的少女，布莱恩心底摇了摇头。

他是看着伊琳从小长大的，也清楚少女父亲的死，对于伊琳来说是多么沉重的打击，让那个曾经像是个小天使一样的女孩变成了如今...很难再去相信别人，一个性格可以说是糟糕又恶劣的刺猬少女。

作为过来人的布莱恩清楚，这种性格的人，哪怕内心还是善良与渴望被爱的，但他们外表刺猬一样的荆棘，会让他们失去很多，明明能有机会把握住的美好。

“我想，你肯定跟那个青年说过，这间酒吧对你很重要吧，就跟你的家一样，这里面的所有人，我们，都像是你的兄弟，所以他才会揽下焦点，他也才会非要去做那个检测。”

“他是用这种方式来让我们放心，让我们同意他把你带走，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教会的检测结果摆在我面前，就算我明知道你已经是个厄化者，但我也哑口无言，我也没有任何理由拦着你，不让你离开黑窟，我想你的母亲，诺兰她也一定是如此。”

或许那个青年根本没想这么多，就是单纯脑子一热，但布莱恩管不了那么多了。

他既然无法阻止，也没有能力阻止伊琳被对方带离黑窟聚集地，那他只能选择相信廖纪是一个这样的人，去赌一把，然后为伊琳摘掉那些她对青年的倒刺。

“这...老古董他做...为我做了...这么多？”

伊琳有点说不上话来，五味陈杂的感情混成一锅粥，酝酿在她的心底。

见少女的模样，布莱恩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他最后拍了拍伊琳的肩膀。

“当你发现一个好东西的时候，不应该去想怎么排斥，远离，而是应该去想，怎么把这样好东西变成自己的，去占有他，让他属于你，否则你现在不珍惜，错过了宝贵的机会，那你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抢走。”

“这是我们拾荒者最基本的尝试，你难道忘了吗？”

“哦...啊！？老东西！臭老头！你给我等一下，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伊琳先是晕晕乎乎地点头，可之后反应过来后，立刻脸色羞怒地质问布莱恩。

“哦对，还有，排除极个别人群外，满嘴都是***的女孩，可不会受欢迎，伊琳你真得改一下了。”

“我都说了我跟他不是那种**——的关系！！”

布莱恩对此冷笑一声。

“是吗？”

“那怎么连我前段时间刚过的六十岁生日时，那么有重大意义的场合，都不见到我们的伊琳小姐，像现在这样，穿得那么漂亮，大方，得体？”

说到最后的布莱恩，把目光放在了少女脚上的高跟鞋上，啧啧摇了摇头。

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