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从师叔祖最早一批招收杂役弟子的时间上看……”
韩启功指着书册道,“师叔祖在十三年前,便已经与邪教接触了。”
“十三年前……是弘武二十四年,正是选定我为观主那一年。”
观主眉头挑动,随后摆手示意韩启功收起书册。
“有时间再查一下这些年,有多少杂役弟子死在后山。”
“尊法旨。”韩启功应道。
“说起来那张大年,也才入门月余,对么?”观主问道。
“成为杂役弟子有一个半月了,师父。”韩启功思索后答道。
“引得邪教秘法异动,至少需要一次升华。”
“这张大年没有天赋,却修行一个半月便可升华。”
“体质天赋不够,那便只能是修行法的天赋极高,莫非这张大年……”
观主停顿片刻,忽然对殿外说道,“杂役赵大力,进殿说话。”
殿外赵大力听了,赶忙一路小跑进殿。
他不敢抬头,只是跪伏在地上,瑟瑟如蝼蚁。
“张大年在修行法上,可有展露出不一样的天赋?”观主向赵大力问道。
“修行法上的天赋?”
赵大力呢喃一句,随后磕了个头答道,“小人因好奇,确实问过他修行法是否难学。”
“他当时只是挠头,说如插秧种地一般,一学便会。”
观主听了这话,扭头与韩启功对视一眼。
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色彩。
“他如今的修行法,打得如何?”韩启功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小人着实不懂。”赵大力磕头作答。
“启功,你心急了。”观主望向韩启功说道。
韩启功惭愧一笑,躬身认错。
便在这时,殿外传来高轩声音,却是他带着张掖回来了。
“师父,您怎么来了?”
甫一进殿,高轩便看到坐在主位的观主,惊诧问道。
“怎么,我来不得?”面对高轩,观主态度温和不少。
“师父是观主,自然来得。”
高轩说着走上台阶,为观主倒了杯茶。
看得出来,观主很宠溺他,而他也很依赖观主。
“赵大力已对张大年杀害朱全泽一事供认不讳,你师兄自会处罚。”
观主没有喝茶,只是摆手道,“这里已没你的事了,速去完成今日的修行法。”
“啊。”
高轩惊讶出声,道,“师父,请让弟子看到这两个……”
“闭嘴,速去修行,待你完成一胆,自会送你去帛县清净观。”
高轩闻听此言,惊讶的表情变成惊喜,瞬间忘了与张掖的恩怨。
“师父说的,可是真的?”
“为师可曾欺骗过你?”
听了师父这话,高轩哪能不信,瞬间喜上眉梢。
“多谢师傅成全,弟子这便去修行。”
高轩行了大礼,随后也不看张掖等人,转身走出大殿。
只是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家师傅那吃了屎的表情,也没看到自家师兄微微翘起的嘴角。
倒是被他带进来,一脸憨态的张掖,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你便是张大年?”
调整了一下心情,观主才望向张掖。
“是弟子。”张掖作礼道。
“你修的是救苦天尊修行法,对吧?”
“是。”
“打一套给我看看。”
“啊?”
张掖憨憨的脸上露出疑惑,满是不解。
站在观主身旁的韩启功见了,便要开口说话。
只是不等他言语,赵大力已然开口。
“打一套修行法,就在这里打。”
赵大力没敢起身,只是侧着头向张掖说道。
“哦,好的。”
张掖点点头,随后打起修行法。
依旧不是大成级的,但比在师叔祖面前表露的更多,他选择的是精通与大成之间的过渡级别。
动作时而快,时而慢。
节奏跳脱的同时,顺序也与正常的修行法截然不同。
台阶上的两人看的眉头大皱,但还是忍了盏茶时间。
“停下。”
盏茶时间一过,韩启功便下了台阶。
他站在张掖身前,把手抚在他胸口感受道胆旋转。
“比正常旋转要快。”
韩启功这话一出口,观主脸上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除了道丹,师叔可曾给你吃过其他东西?”观主思索片刻,向停下修行法的张掖问道。
“不曾。”落座思索后,张掖给出答案。
“那精血被吸食的感觉,给我描述一下。”观主再次说道。
“像是有只虫子,在这里……”
张掖伸手指向胸口,“之前一次道胆旋转的极快,他就忽然出现,狠狠的吸食了一口。”
“后来每次修行法过后,他都会吸我精血,让我困倦无力。”
观主与韩启功对视一眼,两人都沉默没有说话。
“观主,这是怎么回事?”张掖一脸憨憨的问道。
“应该是助力你融合道胆的独特法门,无需太过放在心上。”
观主宽慰了一句,又问道,“昨日可是你杀了朱全泽?”
“啊~”
张掖被吓了一跳,随后偷瞥向赵大力,却被韩启功呵斥了一声。
“我就打了他一棍子,他死了?”
眼看赵大力不能给他回应,张掖只能“实话实说”。
“死了。”
观主点点头,道,“以后不可随意出手伤人,知道么?”
张掖赶忙点头,但脸上还带着懵懂之色,像是还没从失手杀人的错愕中走出来。
“你回后院吧,赵大力会代你受罚,回了后院只说人是赵大力打死的,我这里只是简单询问便可。”
观主摆摆手,示意张掖可以离开了。
“观主,小人有话说。”
赵大力忽然开口,引得观主和韩启功都望向他,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说。”韩启功先一步道。
“小人的朋友,已将大年和我被抓的事,告知了后院的师叔祖。”赵大力伏低身体说道。
观主和韩启功惊讶的对视一眼,随后韩启功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小人跪在殿外,经过的杂役告知小人的。”赵大力不敢隐瞒,如实说道。
“去通知师叔祖的,也是杂役?”韩启功不可置信般问道。
“正是小人的朋友,东院杂役刘季。”赵大力再次压低身子道。
“就这么一会,你朋友不光去求助了,消息还传到这里……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
韩启功是真的惊讶了。
在他看来如蝼蚁一般的杂役,居然有这等通天本事?
“不敢欺瞒观主和道长,小人人缘一向不错,所以杂役们都愿意帮小人。”赵大力撅着屁股答道。
“倒也是个人才,你带在身边用着吧。”
观主好似并不在意赵大力的通天手段,对着韩启功说了一句后便沉默起来。
韩启功点点头,没有打扰师父的思考。
大殿内寂静下来,唯有鸟鸣声从殿外传来。
好一阵,观主才哀叹一声后开口。
“这件事,怕是不好瞒过师叔了。”
这话大家不好接,都只是各自保持着原有姿势不动。
“你们二人先回去,张大年,如果师叔问起你这殿里的事,如实回复就好。”观主望向张掖说道。
“师父。”
不等张掖回答,韩启功先叫住观主,“若他如实回答,师叔祖那里必然知道我们的猜测,何不让张大年……”
“你觉得张大年这个样子,会说谎?”
这话问的韩启功一愣,他扭头望向张掖,却见后者正对他憨憨一笑,瞬间明白了观主的意思。
“张大年,你和赵大力先退下。”
“启功,把几位长老和传经、传功两位道长叫来吧。”
观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但现场显然无人有能力替他分担。
众人一起回应一声,随后各自散去。
张掖自然是跟着赵大力一起离开。
至于韩启功,则亲自去请几位长老。
……
“大年,你怎么猜到师叔祖做的那些事,观主不知道的?”
回去的路上,犹自心惊胆战的赵大力向张掖问道。
“前后山泾渭分明,由此不难看出二人的貌合神离。”
张掖打量了一下附近没有人,靠近赵大力小声道,“更何况掌权者与监察者之间,是很难真正联手的。”
“为什么?”赵大力不解道。
“屁股决定脑袋。”
“监察者以查出问题为目的,掌权者以做出成绩为功劳。”
“二者本质上就是对立的,所以缺乏合作的基石,除非各怀鬼胎,否则很难同流合污。”
张掖的一大段话,说的赵大力连连点头。
这看问题的角度,着实让他惊讶。
“那韩启功呢,他和高轩之间的矛盾……”
“两个明明能被赐予道号的人,为什么都没道号?”张掖反问道。
“这个……不知道。”赵大力摇头道。
“因为清凉观的规矩,下任观主的道号是固定的,韩启功没有道号,便是在等待这个名字。”张掖轻笑道。
“哦,我明白了,高轩不想要这个道号,他想去帛县清净观,而韩启功想要……可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赵大力一脑袋问号的望向张掖。
“都是你从杂役那里收集到的消息告诉我的。”
“那些消息?”赵大力不解,“我也看了那些消息,可没有这些内容啊。”
“收集信息只是第一步,汇总、处理,赋予信息足够的逻辑,你会发现普通的信息中,藏着数之不尽的秘密。”
张掖说着拍了拍赵大力的肩膀,示意他要多用心。
“最后一个问题。”
赵大力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聪明人必须是我,而不是你?”
“聪明而没有实力,只能依附于人。”
“强大而缺少心机,同样要依附于人。”
“如果二者合一,只会让人警惕,而非信任。”
赵大力听了这话,先是眉头紧锁,随后恍然大悟。
“大年,你是说……你会变得强大?”赵大力满是惊喜的问道。
张掖笑着点头,脸上仿佛写满了孺子可教。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
赵大力关注的重点,正是张掖想要看到的。
他,从张掖这里得到了信任。
“大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得到张掖肯定答复的赵大力,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等。”
“等?”
“对,让子弹再飞一会。”
张掖笑着,说了一句赵大力听不懂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