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让我诛杀张大年?”
头绑荷叶巾的道士,脸上写满惊讶。
他以为高轩已经忘了那段仇恨,可如今看来……
“怎么,白师兄不想帮我?”
眯着双眼,一身富贵道袍的高轩缓声问道。
“这……”
“帮,当然还是想帮的,只是那小子被一众道长看重,若我杀了他,将来不好在清凉观立足,此事……”
犹豫写在白师兄的脸上,但游动的双眼好似又在提示着什么。
“师兄若肯帮忙,将来我去清净观,必带上师兄。”
高轩的这个提议,让白师兄双眼一亮。
他沉默片刻,又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好,就冲高师弟这份承诺,这事师兄给你办了。”
这话一出,高轩的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不过……”
白师兄的一个转折,又让高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高师弟不要着急,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弄来几把硬弩?”
“硬弩?”
高轩脸色一变,皱眉道,“朝廷管制的东西,你要它何用?”
“这却是为兄的一个小计谋。”
白师兄洋洋自得的捋了捋胡须,道,“若我出手,少不得要留下一二线索。”
“但若有硬弩,便可与北边那些作乱的人做笔交易,让他们……”
“呵呵,高师弟能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这次轮到高轩沉默了,他把拂尘玉柄磋磨了好一阵。
“硬弩我高家是不会有的,但工坊有些零碎物件,组装组装,最多是个样子货……”
听了高轩这话,白师兄眉头一挑。
他知道,这件事成了。
“只是不知白师兄,是否认得北边的人?”高轩说到最后,又质疑起白师兄来。
“为兄也不认得北边的人,只是最近家里来个了避难的亲戚,说是想念北边的家人……”
二人说着对视一眼,随后齐声大笑。
……
驴车拐出官道,进入一条乡村小路。
又向前驶出不远,张掖便看到一片熟悉的茬子地。
“当年我便是在这,答应爹进城的……”
张掖呢喃着扫视这片茬子地,心中颇多感慨。
一切的开始,都源自这里。
“大哥?”
突兀的呼喊,打断了张掖的回忆。
他扭头望向玉米杆堆成的垛子侧面,那里正露出一个梳着总角的小脑袋。
“二丫?”
张掖惊喜的从驴车上跳下来,二丫也从垛子后跑出来扑向他。
“大哥,你咋才回来?我想死你了。”
二丫扑到他怀里,好一通撒娇。
张掖哄了一阵,把她抱上驴车。
“怎么就你自己玩,大丫呢?”
张掖一边询问,一边驱车向高家庄驶去。
“大姐最近总往隔壁村跑,还不带我去,我也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说起大丫,二丫撅起小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张掖扭了扭她的鼻子,也没有宽慰什么。
亲姐妹,打打骂骂都是正常的,心中不会记恨。
再说大丫只比他小一岁,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
若是这些事,还真不好带二丫去。
“大哥,你从哪弄来的驴车?”
被揉了鼻子的二丫,很快就忘了不开心。
“朋友送的,我准备把它留下帮爹干活。”张掖拍了一下驴屁股说道。
这世界的驴,比前世的驴还要矮一点。
但这驴壮硕有劲,几乎能当牛使,是可以下地的好牲口。
“真的?”
二丫也颇为惊喜,立刻上前摸了摸黑驴油光锃亮的毛发,“爹一定高兴死了。”
二人说话间,驴车已经驶进高家庄。
张掖跳下车,跟一些相熟的长辈打起招呼。
二丫也没闲着,遇到小伙伴就来一句“我哥给我买的黑驴”。
就这么一路磨磨蹭蹭走到家,不等驴车驶入家门,他爹和娘就都出了院子。
“大年……”
甫一见到张掖,大年娘便哭出声来,上前抱住张掖死活不放手。
大年爹倒是好一些,可没拉驴嚼子的那只手,也在偷偷抹泪。
“大年在外面一年多,这是出息了?”
“说是当了清凉观的道士,你说厉害不厉害?”
“哎呦,那老张家不是飞黄腾达了?说起来我们还是亲戚……”
村民在不远处议论纷纷,张掖有点小尴尬。
好在大年爹很快便驱动驴车进院,大年娘也放开了他。
只是这一路上,大年娘那粗糙的手就没离开过张掖,不是搓搓他衣服看是不是薄了,就是摸摸他的胳膊看是不是瘦了。
张掖自然满口好听话,但心中却能理解爹娘。
毕竟家中就他这一个独子,日子但能过下去,断不会让他出去做杂役的。
果然,吃完饭后,大年爹就跟他说起这事。
“今年光景好,过两天卖了粮食,我想着把清凉观的钱还上,到时候你也别回去了,在家安心种地,娶个媳妇……”
大年爹越说越上瘾,就差直接让他给生个孙子了。
“爹,我现在是杂役弟子,不只是清凉观的杂役,还是半个弟子,那卖身契早就不作数了。”张掖笑着说道。
“不作数了?”
大年爹听了大惊,摊手道,“那钱也不给了?”
张掖一时哭笑不得,道:“卖身契撕了,钱给双份。”
“还有这好事?”大年爹有点不信。
“上次大力来,他没跟你说?”张掖疑惑道。
“他一来就盯着大丫看,我不喜欢他,就早早把他赶走了。”大年爹摆手道。
张掖这才知道还有这事,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人这次没跟你过来?”大年爹又问道。
“没来,上次是我不好下山,他才替我来的,这次我是跟两个顺路的师兄一起回来的,不过那驴车是他送的。”张掖解释道。
“那驴车他送的?”
大年爹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他有那本事?”
“他如今升了杂役管事,钱不少挣,权利也是有点的。”张掖笑着回应道。
他跟大力接触的时间不短,觉得这人不错。
如果能撮合他和大丫,张掖也是愿意的。
当然,要想确立关系,赵大力的人品还要再看看。
“一个杂役管事,能有什么权利?”大年爹点燃旱烟,吧唧两口问道。
“清净观土地不少,雇了好多佃户,那些人都归他管。”
张掖的话音方落,不等大年爹再说什么,大丫便从外面跑了回来。
“我听人说哥回来了?”
她一进屋便问,看到张掖更是直接扑过来。
兄妹俩又是好一阵叙旧,家里也又重新热闹了一阵。
等大家都说的累了,也该到睡觉时间了。
张家房子虽破,却也有东西屋。
爹娘和大丫睡东屋,张掖带着二丫睡西屋。
等众人都睡下,张掖却有些失眠,便抽出长剑,去外面练了一会。
出了一身汗,果然舒服许多。
结果一回头,却看到大丫正一脸艳羡的坐在不远处看着他。
“怎么的,想学?”张掖笑问道。
大丫忙不迭的点头。
张掖见此,摆手把她招过来,开始教她剑法。
……
十余人夹刀带棒,于月下田间奔走。
“停~”
为首之人举起手,止住众人步伐。
“那里,可是高家庄?”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灯光稀落的村庄。
“这个……我没来过。”
“我家在望平县北边,对这里不熟。”
“应该是还没到吧,不是说白日里都要走大半天么?”
众人纷纷发表意见,却没一个能给出准信。
“黑灯瞎火,搁谁也认不清,头儿,要我说去抢个人来,一问便知。”
手提大刀的汉子说着,把目光望向首领。
首领想了想,点头同意,但又招来一人,让他与其同去。
并细细嘱咐二人,万不可弄出动静。
“您就瞧好吧。”
拿刀之人应了一句,转身便向村子走去。
待走的近了,他加速几步一冲,率先翻进一户人家。
另一人也紧随其后,冲进农户家。
众人见他们进去,便都找个地方坐下歇脚。
结果不等他们坐下,那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有贼~~”
女声凄厉高亢,吓得众人打了个哆嗦。
“废物。”
首领怒骂一声,伸手向前一挥,“杀进去,不留活口。”
半蹲半坐的几人了,立刻拿起武器冲向那户人家。
不多时,整个村落都亮起灯来,家家户户也都有人呼喝出门。
可等村长聚集众人赶来,看到的却只是倒在血泊中的一家人。
弯月银辉,照在那滩血上,折射出幽黑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