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一遍好好和陈克敌的番外,感觉很难超越,都不想写了。其实不太喜欢陆逊,可三国出身好,性格好,有能力,长得帅,还活得长的,真的不多。)
世人皆知,天子最疼爱的是太子和梁王,最怜惜的是从小多病的宋王,可最宠溺的,却是无忧。
无忧的封号为京兆元公主。
两汉公主,除了鲁元公主,其他皆以县为封邑,可天子偏偏给几位公主以郡号。而无忧更是以西京为封号,位在诸侯王之上,足可见天子对其宠爱。
曹昂独宠长女也是有理由的。
自袁荧去世后,曹昂的家事便有丁氏带着无忧处置。
无忧虽然年少,可外柔而内刚,小小年纪,照顾好弟弟妹妹,又将诸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让曹昂为此分心。
曹昂每每都很欣慰,又很愧疚。
女儿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偏偏要承担与年纪不符的责任。一路走来,似乎自己的亲人,都要承担的更多。
无忧年纪越来越大,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也越来越像袁荧。只是性格却与袁荧相反,是个贤淑性子。
因为曹昂这份宠爱,掂记无忧的人倒是不少。毕竟一个深受天子宠爱,又养大了太子的公主,足以兴盛家族数十年。
贞观五年(203年)五月,曹昂巡视江东,无忧也跟随。
这两年,无论曹昂去哪,都带上无忧。曹昂也知道,女儿年纪大了,到了要嫁人的年纪,往后父女相处的时间会更加稀少,因此格外珍惜现在的时光。
立国数年,大楚基本上完成了对国家的统一,不过对地方,尤其是四夷之地,控制力尚是薄弱。
很多地方都是传檄而下,并未进行清洗。
江东便是其中的典型。
当年取江东四郡,以招降为主,省了很多事,但也给未来留下了无尽的麻烦。
各地豪强,各拥兵马,州郡地方,控制人口、土地,虽名义归附,却一个个如土皇帝一般。
曹昂之前腾不出手来,只能放任。但现在一有机会,便对这群人动手。
为了震慑江东豪强,也为了抚平动荡,才有了这次巡视。
曹昂一行,从洛阳出发,经广陵、芜湖,从中江进入江东。这一路曹昂处置了数个豪强,还诛杀了贼帅费栈,一时江东上下惊惧。
七月下旬,曹昂到达阳羡以东,中江入震泽(太湖)口,为贼所包围。
此番南下巡视,曹昂走的是水路,只有数千军队护卫,这一次,随行船只被数万贼人堵在江中,进退不得。
随行之人,听到此事,尽皆慌了。
大楚开国以来,还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众人着急,曹昂倒是不急,他很想看看,这些江东鼠辈,将会做些什么。
如往常一般,曹昂不紧不慢地洗刷完,无忧就到了。
无忧听到乱起,本来是很着急的过来,可见到父亲,嘴里的话却是说不出。
“阿父。”
“今天有新做的吴县糕点和青团,滋味不错,你尝尝。”
曹昂没有着急的样子,随意地招呼女儿陪他吃早饭。曹昂自己吃得不多,倒是不停地给女儿夹菜。
“阿父,太多了,都吃不下了。”
“你太瘦了,自然要多吃些。”
父女二人吃完饭,曹昂才道:“知道遇贼的事了?”
无忧点点头。
“你可害怕?”
“本来有些害怕,可看到阿父便心安了。有阿父在,女儿什么也不怕。”
“你啊,就会哄阿父。”
“阿父若是不愿意,以后女儿就不哄你了。”
“是阿父错了。”
袁荧脾气不好,可曹昂并不怕妻子。无忧温柔如水,可曹昂却怕这个女儿,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吃过饭,曹昂靠在躺椅上,打开窗子,看外面的风景,好不惬意。而无忧则在一旁,帮他批阅起奏章。
对于无忧,曹昂不拘着她的性子,也不拘着她的能力。无忧每日跟在父亲身边,帮着父亲批阅奏章,甚至是草拟旨意,倒像是秘书一般。
虽然年少,但无忧心中自有丘壑。
“无忧,咱们困在这,你觉得该怎么办?”
“阿父又考我?”
“看看你在蔡卿那里,学到多少本事?”
无忧的老师是蔡文姬,大楚朝堂上唯一一个女官。蔡文姬先入翰林观,又为女学博士。去年初,曹昂更是将他招入上书房听差(原记室署)。
现在的蔡文姬,不是一个依附男人的弱女子,而是真正的大楚“文胆”。
“父亲真要让我做第二个老师?”
“也不是不可以。”
无忧倒是没这么大野心,她只想家人平安喜乐。
“虽然江东只有郡兵,可广陵、历阳,都有部队,可立即向其求援。我们离着阳羡城也不远,贼人虽多,但看起来组织并不严密。阿父完全可以退入阳羡城中坚守。”
“无忧,你可以做个参军了。”
曹昂虽然嘴上夸赞女儿,但什么也没有做。当年那个身经百战的元帅,似乎已经是过去式了。
一天之后,贼人向船队发起攻击。
四方贼兵来势汹汹,声势颇为浩大。
随行官员完全坐不住了,纷纷轻轻天子突围。这时担任中书郎的陆逊自告奋勇,要去求援。
曹昂听到此事,招来了陆逊。
作为天子的六弟子,陆逊受到的瞩目远不如两个师兄,他倒也不在意。相比较当官,他更在意家族。
“伯言,你要去哪求援?”
“吴县。”
“我记得吴县除了郡兵,没有什么驻军吧。”
“江东各家,多有部曲,逊愿组织各地部曲,救援天子。”
曹昂看了陆逊一眼笑道:“你们比朕的兵都多啊。”
陆逊听了,心底一颤。
“只有能救援天子,毁家纾难,亦是在所不惜。”
“那你去吧。”
陆逊走后,无忧从屏风后走出。
“这个陆伯言,今天终于男人了一些。平日里扭扭捏捏,想的都是他陆家的三瓜两枣,今天倒是有些男子气魄。”
“阿父,陆郎君今日,也算忠君之举。”
曹昂白了女儿一眼。
“你倒是外向。”
曹昂虽然贬低陆逊,但是却有些期待。曹昂并不在意江东世家,可这群人各拥土地、人口,私兵,着实麻烦,但一时也没借口。
陆逊主动去求援,倒是帮了曹昂一个忙。
各家组织的私兵,既然拿出来了,肯定不能还回去。
陆逊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是主动站了出来,这才是曹昂对陆逊满意的原因。
“阿父嘲笑女儿。”
“说实话,陆伯言一个小白脸,我是真没看上。京城之中,比他好的人多的是。”
“阿父从前常自夸,当年寒微之时,人皆轻视,阿母却独看中父亲。我是阿母的女儿,愿效阿母。”
“你。”
无忧在外温柔,在父亲跟前,倒是敢斗嘴。曹昂也宠她,陪着她找寻乐趣。
“无忧,你到底喜欢陆伯言什么?”
“阿父,我也不知道,可能喜欢,总没有缘由吧。”
陆逊走后,局势更加严峻。很多贼寇划着小船,意图靠近船队。
这夜无忧正在休息,便听到外面生乱,她拿起床头的佩剑,走了出来,便见宫女、内侍在甲板上乱窜。
“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刚才船上上来一个贼人。”
无忧见状,提着剑喊道:“所有人各归其位,若敢不从者,格杀勿论。”
眼看众人还在混乱,无忧当即让侍卫将三个内侍斩首于船头。顿时一船人肃然,各自镇定下来,不敢再乱。
曹昂听到此事,立刻来到无忧的船上。
无忧在外人面前坚强,见到父亲,眼眶微红,却不敢哭。
曹昂一把抱住女儿,低声说道:“阿父在这里,无忧不要害怕。”
“阿父,我是不是很丢人?”
“我的女儿,让我骄傲。当年你阿母生你的时候,也是遇到贼人围困,她提着剑到了城墙上,这才打退了贼人。你留着你阿母的血,不输你阿母。”
十多日之后,陆逊终于带着私兵赶到。
围攻的贼人眼看援兵到了,顿时四散。
当天晚上,曹昂单独宴请了陆逊。
看着船舱之中,只有君臣二人,陆逊也吓了一跳。可事已至此,亦不敢多言。
“伯言,知晓此番是哪路贼人?”
“乌程人严舆、邹他、钱铜及前合浦太守嘉兴王晟,其部约有两万多人。”
“两万人,好啊。伯言带来了多少人?”
“九千。”
陆逊不知曹昂的心思,头更低了。
“自贼人围困朕于阳羡,短短半月,山阴人焦矫,歙贼帅金奇、毛甘,黟帅陈仆、祖山,会稽贼张雅、詹强、何雄,洪明、洪进、苑御、吴免、华当、吴五六、邹临,计有二十余股势力作乱。
伯言怎么看?”
“乱臣逆子,人人得而诛之。”
“伯言说得有理。你手中有九千人,我准备派你去平乱,你觉得如何?”
“臣惶恐。”
“你是我的弟子,不必惶恐。”
陆逊知道,天子是要把他当做刀来用。
出了船舱,无忧正站在甲板上。
“公主!”
“伯言,你知道我最羡慕我阿父、阿母什么地方吗?”
“臣不知。”
“坚定,忠贞。对君,对友,对彼此。我父亲从未负过大汉,也未负过我的母亲。只要他们认定的事情,就会竭尽全力的去做,矢志不渝。”
陆逊听了,对着无忧一拜。
“臣明白了。”
于陆逊来说,选择家族还是选择天子,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可再困难,亦要做出选择。
同年十月,陆逊又从各家招出六千人马,凑足一万五千人,南下会稽。
而曹昂在吴县待了半月,终于反抗。
回去的路上,无忧便问父亲道:“阿父,如果陆伯言不能求来援军,您会怎么办?”
曹昂笑道:“阳羡以南,不足百里,便有一直劲旅。而且咱们的船队,有整四千全甲精锐,可破三万贼军。”
曹昂怎么会被包围,除非他想诱敌。
陆逊在会稽待了大半年,刚准备回家,天子一番诏命,命他为侍御史,领吴郡事,暂留吴郡,主持清丈田亩一事。
陆逊是吴郡人,不能为本郡太守,曹昂给他的这个官,跟太守差不多。
陆逊很清楚天子的用意。
既然做刀,第一刀就砍向家族。
曹昂除了诏命,还送陆逊一本书,曹昂新写的《国论》。
陆逊打开第一页,上面赫然写着“君子当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国尔忘家,公尔忘私。”
陆逊轻叹了一口气。
或许这就是自己与老师的差距吧。
“老师,这一步,我进。”
陆逊在吴郡待了一年多便走了。这一年多,他杀得人头滚滚,清理出无数的隐田、隐户,同时也收获了无数的骂名。
连族人都把他当做仇人。
不过他却有些坦然了。
家族很重要,为国行大事,也很重要。
回到朝中,陆逊被任命为尚书房舍人,曹昂亲自召见了他。
看着陆逊的模样,曹昂忍不住叹道:“磨炼了两年,倒是少了几分从前的猥琐气,成了真正的君子。”
“天子,臣想求娶京兆元公主。”
······
陆逊出了太极殿,远远地便看到无忧。
“你想娶我?”
“是!”
“也是你算计的吗?我是天子最宠爱的公主不假,但我并不傻,不会充当你经营家族的助力。”
“臣从今以后,无家,只有国。臣之所以向天子求婚,只是想告诉公主,臣也能坚定地选择公主一次。”
虽然曹昂还是不太喜欢陆逊,可奈何女儿喜欢,所以还是给二人指了婚。
贞观八年(206年),陆逊尚京兆元公主。
袁荧死后,曹昂觉得自己已经是铁石心肠的人,可是看到女儿出嫁,还是忍不住落泪。
葳蕤,我们的女儿出嫁了。
无忧和陆逊成婚后,夫妻琴瑟和谐,举案齐眉。陆逊不像司马懿有那么强的胜负欲,也不像诸葛亮那般有太多的责任心,因此在仕途上反倒是顺风顺水。
他先后在河南尹、军中、刑部、民部、枢密院等地任职。等到曹昂禅让的时候,陆逊已经是西京留守。
永乐十五年(253年)冬十月,时年七十一岁的陆逊病重。
当时无忧正在广陵陪着父亲,接到消息之后,她万分着急地往洛阳而去。等她赶到之时,陆逊已至弥留之际。
看着面色枯槁的丈夫,无忧泪流满面。
陆逊使出全部力气,轻轻为妻子擦拭掉眼泪。
“无忧,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大江之上,惊鸿一瞥,却终生难忘。
我不相信鬼神,唯有遇见我,我相信是冥冥之中的安排。我亦从不求鬼神,唯有你,我希望来生再见。
你再为我唱一曲《行行重行行》。”
“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
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
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
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
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
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反。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
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无忧唱的满是哽咽,陆逊也不由得留下眼泪。
“伯言,我从前最羡慕阿父阿母的故事,今生有你,我同阿母一般幸福。”
看着无忧泪水又浮现在脸色,陆逊再次去给她擦拭。
“说过一辈子不让你流泪的。
无忧,之前说好了,洛阳城南的油菜花开时,咱们一同去看,我怕是要食言了。恨不能与你同去。”
十月十九日,一代良将陆逊去世。
次年春二月,无忧一个人来到城南。
大片的油菜花延伸到天尽头,仿佛延伸到世界。
城南花已开,愿君安常在。
城南花已开,不见故人来。
“伯言,城南花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