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相安无事，晨曦洒到窗前，已是次日。

拎着狼妖的尸身，林羽和尹怀素已经缓缓走出了春风楼。

天边出现了瑰丽的朝霞，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一间间屋顶飘着缕缕炊烟，燃起了万家烟火气。

春风楼掌柜本想大摆宴席，以表谢意，并顺便庆祝生意回到正轨。

但在尹怀素的坚持拒绝下，总算是没有搞成。

一是因为浩然正气不近女色，在这种场合吃吃喝喝，让他浑身难受。

莺莺燕燕围在身边，明晃晃的白色肌肤于眼前东奔西走，诱人的体香漫入鼻息。

再一人叫上一句酥软的“恩公”，恐怕是腿脚都软了。

吃完一顿这样的饭，只怕道心全损。

二则是受之有愧。

两人追查了大半天，最后狼妖竟然是由春风楼的自己人解决。

虽说清月昨晚求了一番情，两人愿意为她保守修士身份的秘密，把诛灭狼妖的功劳揽到了身上。

但毕竟自家人知自家事，没有真正出到最大的力，终归是有点捡漏的羞愧感。

正统修行出身的师兄，到底是脸皮比较薄。

若是林羽自己一人在此，那定然该吃吃该喝喝，管他是躺赢局还是尽力局，顺利拿下就是皆大欢喜。

他甚至还在遗憾着，这狼妖最后没有吊住一口气，让他亲手处决，抢个人头。

可惜如今哪怕有完整尸身在手，也没办法激活脑海里的青铜鼎，好好奖励一下自己。

既然没了利用价值，他便将狼妖的尸身放心地交给了尹怀素，任他拿回去上交白虎堂，验证任务。

宗门里除妖任务的验证，其实一向较为宽松。

只需提供妖物的部分特征，供护法辨认即可。

若是出现假报战果的情况，将会面临开除的风险，极少有人真敢谎报。

因为妖魔肉身要喂养给青铜鼎的缘故，林羽从来都是只保留一撮妖气，便能验证成功。

不过大部分师兄弟并没有这样的特别外挂，拿走价值不高的肉身也无甚用处，索性直接整个上交宗门，图个省事。

离开春风楼后，两人便端坐在尹怀素的书页法宝上，划破天空，两侧白云绵绵，一抹抹七彩氤氲从眼前划过，渐渐远离春风楼，直到城郭都慢慢缩成凝滞的黑点。

尹怀素心神专注，掌控着法宝的驾驶，林羽却是看着已经冰凉的狼妖尸身，仍有满脸的疑惑。

哪怕是琢磨了一整夜，仍然解不开心里的结。

这狼妖论起实力，定然远不如曾经紫荆谷里那只身藏龙血的扑棱蛾子，想要在激战中消解突然飞来的愁煞神通，只能说天方夜谭。

苦思一夜，林羽得出的结果是，狼妖压根就没有魂儿。

可若真的没魂儿，又如何能搞出这么多障眼法的花样，搞这么一出调虎离山之计，险些把两个修士玩弄在股掌之间。

若要硬这般推测下去，他只能硬着头皮，想到一个极为大胆的解释。

狼妖的躯体，其实是有人在幕后控制。

说得通俗些，明面上凶悍且狡诈的狼妖，只是个提线木偶，真正拉丝的人还躲着没现身呢。

更让他心神不定的是，查案的过程，他们似乎一直都在被线索和战斗牵着鼻子走，一路赶到了恶狼伏诛的现场，最后刚好赶上末班车，亲眼见证了妖物的终结。

虽然每一处都圆得过去，却又让他满腔疑虑。

被一路引导着看到的真相，果真是真相吗。

他盯着狼妖的尸身，沉思许久，总算下定决心，回去一探究竟。

“尹师兄，你可有隐匿身形，掩盖气息的手段？”

尹怀素正在专心御使法宝，此时突然听到林羽的问题，先是一愣，随后答道：“身形这个不好说，据我所知，同境界里极少出现这样的手段。至于遮掩气息，倒是没问题，这种常用的技能，师尊大多都带我推衍过几次。”

随后他眉头一皱：“不过师弟，你问这个作甚？”

“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我的第六感告诉我，狼妖并非是此行唯一的妖魔，他的背后还有更隐秘的对手。”林羽解释道。

尹怀素扭头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问道：“你又不是女人，你的第六感准吗？”

林羽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相信我，这背后多半还有我们未曾察觉的秘密。”

“行，我相信你。”尹怀素颔首。

“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折返春风楼，隐藏起来。”

“隐藏起来？”尹怀素仍是疑惑，“是为了什么？”

林羽勾起嘴角，轻轻一笑，看向春风楼的方向。

“我们去，偷窥。”

……

月亮弯弯，眼睛眨啊眨。

四只眼睛有点酸。

眼看月上柳梢头，尹怀素忍不住揉了揉眼眶。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趴在明月的窗口，看了快两个时辰。

自打白日折返之后，二人便偷偷溜进了春风楼的后院，躲藏起来，没有告知任何人。

利用清明风的玄妙能力，顺利遮掩了气息，融到了周围的环境里。

待到时辰不早，转入夜间，天色昏昏沉沉，伸手不见五指，两人更是索性攀到了清月的窗外，附在墙边，往里面斜瞥而去。

窥视的重点，自然放在有身怀修为的清月身上。

清月作为花魁，在没有重要来宾的时候，有自由选择客人的权力。

心高气傲的她，一夜里没带任何男人进屋，不是在作诗填词，练习小曲儿，就是在换衣试妆，自审姿色。

从未见过女子亵衣的尹怀素，早已经心浮气躁，羞红老脸好几次。

这一晚，他的浩然正气，受到了严峻的挑战。

眼看盯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任何不妥之处，尹怀素甚至在心里暗暗吐槽了林羽几句。

疑神疑鬼，浪费时间。

要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还怎么在青云宗混下去。

直到夜色越来越浓，他的眼睛都看得酸涩，清月的屋子里才终于闹出了点儿动静。

房门悄然打开，传出一阵细微的“嘶啦”声。

一道宽厚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屋里。

此人走路鬼鬼祟祟，浑身肌肉健硕，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疤痕，几乎看不清五官本来的模样。

身穿一件兽皮小袍，沾染了许多沙粒的灰色麻裤，头发凌乱不堪，其间还夹杂着几条露草，显然是个实打实的糙人。

这样的人，哪像是消费得起花魁的客人。

可清月见了他，非但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反倒是眼神一亮，嘴角微微翘起，满脸都是喜色。

就像是见到了自己等候多时的相好。

只见清月为男人倒了一碗浓浓的红茶，拉着男人相视而坐。

秀指一扬，清脆的嗓音被压得很低：“子龙哥哥，你终于来了。”

这个被唤作“子龙”的男人歪嘴一笑，眯着双眼，揽上了清月细嫩的五指：“见你传来信物，说那两个青云宗的修士被你成功支走，我便赶紧来看看你的状况，事情做成了吗？”

清月盈盈一笑，走回床边，从枕头地下拿出了一叠物件。

在桌子上摊开之后，终于看得清模样，窗外的林羽二人顿时长吸一口气。

那竟是五张人面，一个个眉眼清秀，其中一张面孔，更是在查房的时候见过。

尹怀素扭头看向林羽，两眼瞪得如灯泡大小。

“你说得对，她果真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