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它久久没有感受到杯身晃动,没有听到脚步嗒嗒,没有从可乐水面上见到男生的脸。
怎么还不喝我?
你人呢?
就在它等得不耐烦,想要钻出去瞧一瞧的时候,水杯动了一下。
一个黑影蒙住了杯口,发出咔的一声。
马克杯内一片漆黑。
发生么了什么?
怎么一下子黑了?
它伸展触须,碰一碰杯子上空。
坚硬、冰冷的触感传来。
上方是一个铁块,也许是平底锅,也许是锅铲。
我被发现了?我怎么被发现的?
没等它思考,水杯又动了,它清楚的感知到,水杯被人拿了起来。
然后,上下猛烈晃动!
水流裹着它在杯底和杯口铁块上碰撞,它的甲壳上下撞击,发出咔咔的清脆声音。
它转得方向颠倒,头昏眼花。
恶毒!太恶毒了!
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了吗!
它在铁块上用力一蹬,坚硬的口器撞在杯沿,一下、两下。
哐当——
破裂的杯底落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可乐洒在地上,溅出一片褐色。
它张开翅膀,悬浮在空中!
我出来了!
受死吧你!
它转身,猛扇翅膀,往男生的脸上扑去!
啪——
男生一甩手上锅铲,钢制的铲面狠狠砸在它的身上,砰的一声将它击在冰凉的地砖上。
它翻过身,身上的疼痛倒是其次,思维十分混乱。
它是虫子,可怖的虫子,之前袭击的人只是见了它,就两股战战,落荒而逃,怎么面前的男生面部改色,还能挥起铲子,精准地击打它?
它不信邪,再次飞掠向男生的脸。
砰——
第二次的击打声依旧很清脆。
它知道遇到硬茬了,翻身往客厅里爬去。
男生追上来,想用脚踩它,用锅铲砸它。
这可不比锅铲的挥击,踩和砸会死死的压住它,就算它不是一般的虫子,也顶不住持续的踩压砸压!
它快速往男生的反方向爬,原本想要跑到阳台,从进来时咬破的缺口出去,但经过客厅,它看到了另外两个房间。
这个男生是与家人住吧?
对付不了你,我还对付不了你的家人?
今天,一定给你留下刻骨铭心的恐惧!
它一转身,钻入右边门下缝隙,进了右边卧室。
卧室铺着合成地板,家具很少,空气弥漫一股血腥味。
是个正在生理期的女人?
它爬上床,一瞧,果然是个女人,正平躺着呢!
从它的角度,能看到女人的侧腹和头发。
女人好啊,尖叫声更高昂,更悦耳,更扣人心弦!
门外没有动静,男生没有追到屋子里来,是跟丢了吗?
他这时候一定在墙与地面的角落,在柜子的夹缝沙发的空隙里寻找吧?
马上他会听到面前女人的尖叫声,发现他得罪的虫子,正在折磨他的亲人!
兴奋地摇摇触须,它张开了翅膀!
它不只要恐吓和尖叫,还要死亡与哀嚎!
它没能进入外面男生的肚子,没能啃食男生的内脏,就用面前女人的内脏来抵!
它要从女人的嘴里进去,爬过食管,直入腹腔!
可是,有一个问题横在了它的面前,让它不得执行计划。
女人的嘴巴呢?
没错啊,女人是正面躺着,怎么脸上没有嘴巴?
不只没有嘴巴,鼻子、眼睛,甚至脸本身都没有。
乌黑的头发下面,是猩红一片的溃烂肉沫。
嗒。
女人的脸向它的方向歪了一下,一小团肉划过女人的下巴,划出一道血痕,滴落在床单上。
它的触须一下子绷直,躯体发颤,翅膀不受控制地乱舞,啪地一声撞在墙上,落在地上。
它快速迈开六只脚,从门缝下跑出。
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东西!
想到刚刚的画面,它的大脑颤抖,肢体乏力。
那是尸体吗?为什么一具尸体躺在床上?
那具尸体刚刚是不是动了一下,看向了它?
不,应该是错觉吧,脸烂成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还能动。
那个男生,肯定是个杀人魔,将路边无辜的少女拖入家中,残害成那副模样!
要不今天算了吧?
它心中恐惧,本以为温顺的猎物,居然是凶猛的野兽!
它准备离开了,抬起头,要找一找窗户的位置。
它见到了两个黑影。
卧室漆黑,但它看得清楚。
站在它左边的,是一个女人的躯体。只有躯体像女人,其余地方都似人非人,肩膀处是手臂,大腿根是手臂,脖颈上还是手臂!
脖颈上的两条手臂如同昆虫触角,晃悠晃悠,朝向它。
这是什么怪物!
相比之下,站在它右边的身影更像人了些,至少四肢和脑袋都好好待在本来的位置。
可是对方那从中间裂开的啤酒肚,肚皮内里外翻展露出的森白的牙齿,还有那一览无余空空荡荡的腹腔,又是什么回事!
左边的多手怪往前迈了一步,右边的肚皮嘴怪也往前迈了一步。
两个怪物,盯着中间的它。
它身体僵硬,大脑快要炸开!
噗——
它猛地张开翅膀,使出全部的力气,扇动气流,抬起身子,往窗台扑去!
啪。
一只手击中了它,将它拍倒在地上。
又一只手拿起了它,将它塞到肚子里。
咔吧咔吧,咀嚼两下。
……
“啊啊——!”
车库里,孟嘉乐坐起身,满头是汗,浑身发冷。
他用右手按住左手食指,疼痛让他的嘴唇惨白。
“喂,怎么了!”邻居被他吵醒,当当当敲起门。
“没什么,睡着的时候从床上滚下来了。”他忍住疼痛,说得很艰难。
“就这点事别大吵大叫!”邻居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门外恢复平静。
孟嘉乐低头,右手下渗出猩红的血,将蓝色的床单染红。
疼痛消解了些,他松开右手,看左手食指。
指尖没有了,断面平齐,血汩汩流出。
“妈的,妈的,艹艹艹!”他低声怒骂,眼泪滴在血上,痛哭流涕。
骂完,他撑着床板往上挪身子,背靠床头,从床头的柜子里取出纱布,简单包扎。
顾不得休息,他拿上昆虫笔记本,拿上换洗衣服,匆匆走出车库。
比起疼痛和愤怒,他心中恐惧更占上风。
那一家到底是什么!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种生物!
奇特的,莫非不只他手里的昆虫绘本?
他又在心里骂起来。
既然奇特的不只是他,那官方是不是早就遭遇过这种古怪的伤人事件,早有预防,并且有查询这些案件的手段?
太疏忽,太大意了!他明明立了一个老太婆当靶子,最近却根本没有去观察那个老太婆!
他的心颤抖得厉害。
得快点儿离开这个城市!
去边境,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