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法革新是一项十分繁杂、庞大的工程,肯定不能一蹴而就。
所以,经过一番密议后,朱元章便将担子压到太子朱标的肩上,让胡惟庸、徐达、李文忠等人从旁协助,先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再说。
至于胡惟庸提出,要全国官吏参观学习朱家庄经验一事,却被朱元章随口否决。
理由是,那臭小子是个纨绔恶少,脾气还不太好,不愿别人过多打扰。
同时,这位洪武皇帝还告戒几人,今后一个阶段,除了给他提供必要的精铁、焦炭、粮食等物,尽量别去打扰,就让他给咱大明好好培育良种、制作农具去吧。
实则是朱元章慎重考量过。
他并不想让人知晓,一条鞭法、官绅一体纳粮、摊丁入亩、强推大明宝钞等事宜,乃朱缺那个纨绔子提出……
……
“少爷,周围七个庄子上的田已经耕完,总计五千六百亩水田,三千二百亩山田。”
“面积太大,咱们的水不够用啊。”
“咱们的种子,只够一千四百亩的,怎么办?”
“对了,堂少爷朱大标来了,好像挺着急的……”
朱缺有气无力的趴在‘按摩床’上,愁的都快睡着了:“我说你们两个小丫头,能不能说点好消息啊?种子不够让我怎么办?要不,我给咱撸七八亿?”
“还有那个堂少爷……”
朱缺从按摩床上爬起来,光熘熘的就往门外走。
“少爷,衣服!”
“快给少爷穿鞋!”
两名小侍女将迷迷瞪瞪的朱缺拉回来,摁在床上,开始给他穿衣服、刷牙、洗脸、穿鞋,忙忙乱乱好一阵子方才收拾停当。
“唉,万恶的封建社会……”
朱缺含了一口澹盐水,‘啊哈哈哈’的漱着口,走出房门,抬头将看见‘堂哥朱大标’负手而立,正在看着梧桐树上细密的嫩芽。
这位大明太子的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大哥,你来就来了,怎么也……空着手啊?”
朱缺吐掉澹盐水,裹紧身上衣衫,懒洋洋的躺平:“有话就说,有屁就到外面去放。”
朱标已经习惯了这货的‘毒舌’,却还是忍不住笑骂一句:“你这厮,说话咋就如此难听,能不能好好说话!”
“想听好听的,就去找读书人啊,”朱缺嘿嘿笑道,“咱是个大老粗,只念过十几年的书,经史子集略有涉猎,网文千万册,印刷出来也不过几万车而已……”
朱标使劲搓着脸,苦笑道:“好了好了,大哥知道你的厉害了。”
朱缺哈哈大笑,吩咐两名小侍女上早餐。
“说吧,什么事?”朱缺说道。
“朱缺兄弟,大哥最近遇到一件难心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朱标还没说正事,先是一阵摇头叹息,“陛下给大哥一个官职,让咱去丈量天下田亩,可咱手底下没几个能办事的人啊……”
朱缺闻言,微微一愣;‘天大大哟,丈量天下田亩,编绘鱼鳞册?’
‘莫非,自己的一番话,竟真的说服了洪武大帝,这便要开始税法改革?’
在他的记忆中,朱元章早在他当‘吴王’时,便开始了对周边地盘上田亩的丈量、造册和征税,可是,真正丈量天下田亩,编绘‘鱼鳞册’的时间,应该是在洪武十四年……
这么说,他这只小小的蝴蝶翅膀,真能引发天下巨变?
得意之余,朱缺心下也有些悚然:‘大爷的,以后说话办事可得小心些,再不能胡言乱语了……’
“大哥,丈量天下田亩实数,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啊,”朱缺正色说道,“不过,如此重要的事情,朝廷怎么着也要给你派一批干吏啊。”
朱标眉头微皱,道:“眼下大明的官吏看着挺多,可堪一用者,却寥寥无几,昨日我召集了一帮子国子学的学生,想让他们帮咱做事,不料,竟无一人愿意下去……”
有些情况,他不能说出来。
不要说国子学的那些学生,就连户部的官吏,如今也分成泾渭分明的两大派:维护李善长的和跟随胡惟庸的。
说穿了,就是因循守旧派与革新派。
双方争论不休,各执己见,都快吵翻天了,却迟迟拿不出一个能够行之有效的章程出来,就连朱元章都没办法。
所以,才让他来找一趟朱缺,看看能不能帮他出个‘馊主意’……
朱缺沉吟几声,反问一句:“大哥,你给咱说实话,此事你有没有信心?”
朱标点点头。
旋即,又使劲摇头,苦笑道:“就算有信心,手底下没人手,不是白搭么!”
朱缺心中了然。
看样子,朱元章是铁了心的要进行税法变革,丈量全国土地、编绘‘鱼鳞图册’乃最关键的一步,可是眼下这个‘太子朱标’,心里头却有些抵触情绪。
这很正常。
一个让读书人带偏了的太子,屁股其实早就歪向世族豪门阶层,其所思所想,自然是替那些文官集团和淮西勋贵们操心……
“天下是皇帝的天下,也是万民百姓的天下,又不是官吏的天下,你怕个锤子哟!”
朱缺嘿嘿笑道:“兄弟有一策,可治国安邦平天下,不知堂哥有没有兴趣?”
朱标拱拱手,随口道:“愿闻其详。”
其中的敷衍,就十分的明显。
不过,朱缺也不怎么在乎,只是懒洋洋的说道:“此事,只需两步走,即可迎刃而解。”
“第一步,制造一个流言,就说咱们的洪武大帝想蠲免人头税,今后只征收田亩税;”
“第二步,将现有的粮长、里长,全部撤换成田亩最少的那些人,并组成一个丈量队,在朝廷吏员的监督下,对当地田亩进行丈量……”
朱标:“……”
这算什么馊主意?
制造‘摊丁入亩’的流言,只会适得其反,让那些占有大量田亩的人有所防备,增加丈量的难度?
还有撤换粮长、里长。
简直就是胡球整!
要知道,大明朝的里甲制度,可是父皇朱元章亲手制定出来的,之所以选择那些地方上的富户、士绅充当粮长、里长,便是存了让士绅们带头开荒、复耕、纳粮,从而为大明朝构筑起一道十分稳固的底层基础……
“朱缺兄弟,这两条建议……罢了,我先回去了。”朱标起身告辞。
朱缺也不废话,挥挥手:“红泥黑妞,送客。”
要听听,不听算求。
反正这天下都是你们老朱家的,跟咱朱缺没一分钱关系,还是赶紧做好自己的事情,多搞亿点点钱,多准备几十条退路再说……
……
打发了太子朱标,朱缺开始吃‘早餐’。
一小碗清蒸羊羔肉,四五样小菜,外加一笼煎饺、一碗羊奶,算是凑合一下吧,毕竟,最近庄子上日子过得紧巴,他也不能过分奢侈浪费……
“少爷,张彪来了。”
“嗯,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着一个人啊?”
张彪大踏步走进来,手里提着两个个满身血污的汉子,咧嘴笑道:“少爷,俺抓了两个奸细。”
说着话,他随手将二人丢在地上,并使劲踢了好几脚:“这两个奸细,竟然混在耕田的苦力中间,偷偷摸摸的打听少爷有没有生活作风问题……”
奸细?生活作风?
这都什么鬼!
朱缺瞅着那两条汉子,眉头微皱:“咋给弄成这般模样了?看看你们这些人,本少爷的话都成耳旁风了?咱们现在是文明人,要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
张彪挠着后脑勺,甚为委屈的说道:“少爷,不是俺弄的。”
朱缺抬头:“不是你弄的?对了,这是沉管家的独门手法……”
朱缺登时来了精神:“沉杀呢?”
“对方总共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女的,跑了,沉管家追下去了,”张彪憨厚老实的笑着,在一人屁股上又是一脚踢过去:
“这两个被沉管家打伤后,嘴上还不老实,俺就给收拾了一顿。”
“少爷,要不要先给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