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李丰满的第一批粉笔已然成型,正当他在黑板写写画画练习久违的粉笔字时,刘郎中再次登门看诊。
为李弈诊过脉之后,刘郎中这才算是彻底地放下心来,吐泻皆止,高热已消,病情没有反复,李弈这孩子确实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阶段,命保住了。
再一次的,刘敬对李丰满表达了无尽的敬仰之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丰满才确切的知道了刘郎中的名字。
刘敬,字三蛰。
“李公子的膏药,简直就是妙药灵丹,此方一出,日后不知会有多少孩子因此得保全性命。仅此一贴,李公子就可在杏林之中名传千古!”
诊脉过后,刘敬对于李丰满的赞叹便不绝于口,得啵得的说了十几分钟都不停歇。
饶是李丰满久经沙场磨得了一副厚脸皮,也是听得面色微红,感觉有些不好意思,越发觉得刘敬这个郎中是个值得依赖的好人,恨不得他今天一天都不要离开。
继续说,不要停!保持这个愉快的节奏!
李丰满很享受这种被别人不停夸赞吹捧的时刻。
“李公子,某有个不情这请,不知道当不当讲?”夸赞了半天,终于词穷了,刘敬这才有些扭捏地奔向主题。
李丰满也不矫情,直接摆手客气:“不当讲不当讲!”
刘三蛰直接懵逼,傻傻地看着李丰满,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特喵的是什么套路?
正常来讲,别人有话问你当不当讲时,出于礼貌你不是应该很客气地说一句“但讲无妨”吗?
现在李丰满的嘴里直接整出了一句“不当讲不当讲”,让他怎么接茬儿?就算是你真的不想让我讲,也不用说得这么直白吧?
刘敬很郁闷,心里在纠结,他倒底是该讲,还是不该讲呢?
“阿爹,刘郎中可是一个老实人,以前没少帮过咱们,你别这么开玩笑好不好?”
最后还是李轻寒有点儿看不下去,嗔怪地出声提醒了李丰满一句,算是为刘敬解了眼前的尴尬。
李丰满轻轻一笑,从刚刚刘敬开始不停向他说奉承话的时候,李丰满就感觉刘敬一定是有事相求。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嘛。
那句“不当讲不当讲”可不止是在开玩笑,而是李丰满不想有奇怪的麻烦门而提前给刘敬打的一个预防针。
不过现在大丫头发话为他求情,李丰满不能不给面子,遂面容一改,正色道:“一句玩笑,刘郎中不必放在心,有什么话但讲无妨!”
刘敬长松了口气,突然感觉好心酸,跟李丰这样的人说话好心塞,这句“但讲无妨”等得他好辛苦。
下次再与别人、尤其是与李丰说话的时候,他一定不会再说“当不当讲”之类的蠢问题,有什么话直接了当的挑明言罢,图个心里清爽。
否则若是再遇到一次“不当讲不当讲”的奇葩情况,刘敬觉得自己一定会疯掉。
不过还好,现在谈话又步入了正轨,李丰又变成了正常人,希望接下来他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首先,刘某想要从李公子这里得到一个正式的许诺,希望李公子那副膏药的配方能够允许我日后在行医的过程中可以自行使用,以便可能更好的救治更多类似病症的孩子。”
李丰满点头:“这个刘郎中可以自便,完全没有必要向我请示。从你昨日拿出那三贯钱之后,那副方子就已经属于你了,你以后可以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那某就当是李公子已然同意了。”刘敬心中一松,除了那句“不当讲不当讲”,这个李丰还是蛮好说话的嘛。
“再一个就是,”刘敬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李丰满一眼,探声问道:“某想知道,公子的手中,是不是还有别的方子……”
见李丰满面色一沉,刘敬的心也跟着就是一阵紧缩,生怕李丰满嘴里再蹦出一句类似于“不当讲不当讲”的话来,连出声解释道:
“李公子不要误会,刘某此举并非完全出自于私心,而是在为黔州一地数万乃至于十数万贫苦百姓多求几副可以在关键时刻活命的良方罢了。”
“刘某祖,世代行医,深知民间百姓之疾苦……”
“行了!苦情戏就不要在这里唱了。”李丰满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出声将刘敬的话打断。
“刘郎中的来意我已明了。不过可惜,我并不是医师,脑袋里面记得的方子也只是仅此一副而已,帮不到刘郎中慈济天下、救治万民。刘郎中还是请便吧!”
说完,李丰满瞄了老富贵儿一眼,吩咐道:“老富贵儿,我有些乏了,要去休息一会儿,你替本老爷送客人出府。”
刘敬面色一慌,忙前两步高声冲李丰满叫嚷道:“李公子误会了,某真的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某……”
李丰满充耳不闻,直接跨步出了厅门。
老富贵儿沉着脸,面色不愉地直接挺身挡住刘敬对李丰满的骚扰,冷声道:“刘郎中请自重,我家老爷刚刚已然说得很明白,刘郎中请回吧!”
这个时候,就连李轻寒也不再帮着刘敬说话,哪怕她才八岁,素有早慧的她也听明白了刘敬刚才话中的意思。
拿大义来压人,逼迫阿爹手中其它的治病良方,这个刘敬,真当他们都是那种无知的百姓,可以随意欺哄么?
可恨,可恶,不为君子!
眼看着李丰满越走越远,马就要在视线之中消失,刘敬心中一急,直接双膝一屈,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刘敬愿自削为奴,世世代代奉李家为主!只求公子大义,能够赐下救命良方,布施天下百姓!”
轰!
刘敬的声音一落,在场的人无不面露惊色,李丰满远去的身形也是不由一顿,止住了脚步。
自削为奴,奉他人为主,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尤其是在这种封建社会,奴仆的身份可是合法合情的存在,一旦在官衙落了籍,世代为奴为仆,生死全由主人一念而定,想要再翻身,可就难了。
“刘三蛰,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你真的愿意为了几个方子就这样把自己给卖掉?”
李丰满回转过身,缓步又走了回来,及到刘敬的跟前,深看着眼前这个为了所谓的大义而甘愿降身为奴的人。
是傻瓜,还是圣人?
又或者是,直到现在,他都还是在做戏?
刘敬眼前一亮,神态痴狂道:“我就知道,公子手中果然还有良方!”
“你猜得不错,类似的方子我这里确实还有一些,全都给你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丰满静静地看着刘敬,想要确定这厮是不是还在表演,“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你真的甘愿入我李府,终身为奴吗?
刘敬身子一挺:“公子若是不信,某现在就可随公子到县衙去落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