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李丰满没有再像中午时那么大张旗鼓,只是简单地煮了一锅白米粥,炒了一大份的红烧豆腐。
他担心如果不加节制放任几个孩子这么胡吃海喝,要不了多久,四个原本很清秀的小女孩,全都得变成小肥妞。
那种场面,李丰满光是想想都觉得有些可怕。
以肥为美的观念,李丰满打死都不会接受,哪怕以前李爷李奶李爸李妈全都盼着他能吃得胖点儿,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让他的体重超标太多。
毕竟李爷李爸两个人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两个肥胖得有点儿过份的老头儿,一水儿的高血压、高血糖外加高血脂,走几步路就踹得厉害。
医生曾不止一次地建议过他们减肥,但这一身膘吃上去容易,想要瘦下来却是难得离谱。
在李丰满穿越过来之前的那几年,两个老头儿每天都在节食,每到吃饭的时候都眼巴巴地看着家里其他人痛快吃喝,而他们的碗里,永远都是清汤寡水,连口肉腥都不让沾,可怜兮兮。
所以,李丰满绝不能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孩子们也步入李爷李爸他们的后尘。
出乎李丰满意料之外的是,中午吃了那么丰盛的一顿午饭之后,晚上几个孩子在看到晚饭竟然只米粥与红烧豆腐的时候,非但没有一点儿不满,反而个赛个的吃得开心愉快。
细问之下,李丰满才从李轻寒的口中得到答案。
“相比于前段时间我们一直吃的那些窝头而言,阿爹现在做的这些饭菜,简直就是琼浆玉食,我们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而且,我们都知道咱们家里已经没有多少余钱了,这一次跟阿爹还有小弟看病的情都是老富贵儿从隔壁借来的,我们不想让阿爹为难。现在能有这么可口的粥饭,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李丰满再次被感动得无以复加。这四个孩子怎么可以这么懂事,懂事得让人心酸心疼。
原本应该无忧无虑、不必为生计忧心的孩子们,就因为摊上了一个极不靠谱的酒鬼败家老爹,日子竟然过得这么清苦,才几岁大的孩子就已经被现实逼迫得要去学会精打细算了。
昨天李丰满从刘敬那里得了三贯钱的事情,仅限于老富贵儿与根福几个大人知道,李轻寒他们姐弟并不知详情,所以他们的认知大半还停留在李丰满穿越过来之前那个阶段。
正因如此,才更加显示出了孩子们的懂事与乖巧,这辈子能够拥有四个这么懂事女儿,还有什么不能知足的?
饭吃到一半,老富贵儿从外间走来,站在门口向里探望,看到李丰满已然注意到他并朝门外看来,遂躬身施了一礼。
李丰满会意,跟孩子们轻声交待了一句,便放下碗筷从厅里走出,“人可是已经送走了?”
老福贵恭声道:“刘郎中刚刚离去,他让我代他向老爷问好,说是日后老爷但有所需,他必将地竭尽全力以报此德。”
李丰满眉头一挑,颇有些意外:“他真是这么说的,这次被咱们坑得这么惨,他的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怨言?”
虽然最终还是兑现了承诺,而且还给了刘敬一定程度的尊重与自由,但是之前为了李丰满与老富贵儿的所作所为,一会儿天一会儿地,对刘敬本人从身到心都可谓是极尽了羞辱之能,正常人心中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儿怨气?
李丰满可还清楚的记得,下午当听到他要反悔不再兑现之前定好的承诺时,刘敬双目之中所涌现出来的一缕寒意与彻骨的绝望。
否则事到临头时,李丰满也不会特意嘱咐老富贵儿一定要时刻跟在刘敬的身边,防的就是刘敬在极度的绝望与愤怒之中会走极端,要么心生戾气疯狂报复,要么内心崩溃自我了结,而这些,都不是李丰满愿意看到的场面。
“老爷您多虑了。”老富贵儿正色道:“我观他非但没有丝毫怨愤之色,对老爷您,反而是感恩戴德更多一些。”
“尤其是在看到老爷让老奴交给他的那两页医方之后,老奴亲眼看到刘郎中激动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一个劲儿地向老爷道谢。刚才如果不是老奴拦着,他还非要亲自过来与老爷见礼呢。”
李丰满恍然。
他刚才倒是忘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那个刘敬已经算不得是正常人的范畴了,在追求医术造诣的道路上,他已经有点儿走火入魔了。
看到李丰满特意为他准备的医方之后,怕是整个人又要魔障了。
那可是药王孙思邈的千金要方,按照正常的时间节奏,要等到十几年之后才会正式成书,现在被李丰满提前拿了出来,虽然不是全书,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也足以让刘敬这样的正统医师为之痴狂了。
“这还真是让人意外呢。”李丰满轻声感叹。
李丰满出生时先天不足,自幼体弱,所以在三到十岁之间,他时常都会寄居在当初那个在他刚出生时就救了他一命的老中医家里,受了几年熏陶,再加上老中医的刻意教授,所以李丰满在中医上颇有几分基础。
医书背了不少,草药也能识得一些,虽说从未真正与人看过病,但是有关于中医的基础理论,他却是甚为理解。
正是因为这些经历与基础,所以他在长大之后才更为精通药膳的烹制。
之前在书房书写弟子规的时候,李丰满脑子的记忆仿佛又重新回溯了一遍,以前看过的书,做过的事,又一次极为清晰地在脑海之中浮现,这其中,就有他小时候背诵过的那些医书。
千金要方只是其中的一部,此外还有外台秘要、活人书、济生方、伤寒明理论等等等等,都是中医著作中的经典。
这些医书,随便拿出来一部,都足以在这个时代翻起滔天巨浪,让现世所有的医者趋之若鹜。
刘敬是这个时代第一个看到千金要方的人,再加上他对医道的痴迷程度已近癫狂,他的激动,可以理解。
“在老奴看来,这是再正常不过之事。”老富贵儿道:“老爷莫要忘了,他现在已是奴籍。”
“之前老爷让老奴对他所做的一切,虽然举止激烈了一些,言语毒辣了一些,但是效果却也极为明显,已然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地认清了他自己的奴才身份。”
“主尊奴卑,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谁也不能逾越!”
老富贵儿轻声向李丰满解释道:“身为一个低贱的奴仆,老爷不止将他奉为门客,给他自由,而且还将他梦寐以求的医道良方慷慨相赠,他有什么理由不对老爷感恩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