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了一步,被程德海抢了先。
他倒成了不计较昨晚过节,大方原谅后辈,还为后辈工作奔波操劳的好人。
程观礼是真没想到程德海会那么拼,天不亮就去堵厂长的门。
在今早的交手中算是输了半招。
但他一点也不气恼,反而觉得更有意思了。
这样才好,这样才够资格跟自己斗,过日子嘛,就该有来有往。
建文建武弟兄俩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没了闲聊的心情,赶紧小跑赶往工厂。
徐玉珍笑问道:“观礼,昨天你还说不高考呢,怎么今天又说要高考?那还让我给你介绍厂花吗?”
“当然得介绍啊,上大学又不耽误找对象,我这是计划写在沙滩上,目标刻在石头上,过上幸福生活才是我的最终目标,至于要不要高考,那是能根据实际情况做出改变的。”
“得,我明白了,等会上班就给你问问,中午在家别出去啊,等我消息。”
徐玉珍说着抱起女儿小杏就走。
程观礼急忙问道:“玉珍姐,厂花叫什么啊?”
“苏莹,今年刚18!”
“好勒,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程观礼洗漱完锁好俩房门,溜达着去街头喝了碗炒肝,又去了趟东单菜市场。
四年没回家,不少东西都该置办,幸好手里有点闲钱,不算紧张。
买了些粮食蔬菜和日用品之外,还专门花一块钱买了瓶好二曲。
这酒是等会找后院老关头的。
昨晚太晚了,加上老关头溜得快,没有逮着。
今天程观礼要好好的跟老关头说道说道,既然他好面子,这瓶酒就稳赚不赔。
到家把东西放下后,程观礼掂着酒直奔后院。
老关头遛鸟刚回来,收音机还没打开呢,程观礼就来到了门前。
“关爷爷,早啊,我专门来看望您了!”
老关头眉头一皱,“这太阳都日上三竿了,还早什么?你小子,脸上笑呵呵的,其实是来要债的吧?”
“嘿!瞧您说的,不至于啊,您是院里辈儿最长的,我一个晚辈儿四年没回来,回来看看您不应该啊?”
程观礼说着把身后的好酒亮了出来。
老关头见状嘿嘿一笑,“真不是来要债的?”
“哎呦~您又不欠我钱,我要什么债啊,昨晚上就说了,给您送瓶好二曲,您要是不要,得,我拿走自个喝。”
“别别别!坐坐,坐下,关爷我给你沏壶高的,咱爷俩聊会。”
“嘿嘿,这才是关爷!”
老关头沏了一壶茉莉高碎,程观礼端起来抿了一口。
“怎么样小子,这茶有年头没喝了吧?”
“还真是,四年没喝了,唉关爷爷,建文建武是哪一年住进我屋里的?”
老关头抿了抿嘴,不乐意道:“你不是说不提旧账吗?是,关爷我做的不地道,你托我保管钥匙,第二年我就给了程德海,那不是觉得你回不来了吗?再加上……”
程观礼嘿嘿一笑,“再加上我二叔几顿酒,我贰奶奶几次央求?还有我二婶的几句好听的?”
“啊?别瞎说!没有的事!”
老关头耳朵有些发烫,被晚辈这么一揭老底,好面子的他真有些坐不住。
“关爷爷,这没啥,我二叔就是那样的人,当初要不是他几顿酒,我的工作名额也不会给建文儿,也不会去西北了,不过这几年确实是锻炼了我,您老人家好面子,不要意思办他难堪,一定是迫不得已才把钥匙给他,让建文建武暂住的,对吧?”
“对呀!就是这样的!”老关头激动的一拍手。
“观礼啊,不是关爷爷不守信用,是那时候形势不明确,我以为你在西北就成家立业不回来了,寻思着这座四合院是程家的祖宅,你那两间房子要是被街道办收走重新分配,指不定给谁呢,让建文建武住,最起码是你们程家的人,就,就,嘿嘿……”
“行了关爷爷,我不怪您,这些话肯定都是二叔说的,那都是他骗您的,我插队的第二年就恢复了高考,您觉得我会回不来?”
老关头笑道:“我倒没仔细想,我这人就是见不得苦难事,见德海一家五口挤在一起,你的房子又空着,就让他暂住了。”
“唉,您没见雍和宫那有一家七口挤一间小房子的呢?那才叫挤,我二叔家怎么说也是一明两暗的三间房,一点也不挤,光凭几句哭穷的话您是不可能把钥匙给他的,肯定还孝敬您东西了,您跟我说实话,有没有?”
“得,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小子真是变了,这是来要东西的,挺好,比你爹强,你爹就是人太厚道,吃了一辈子的亏,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老关头起身去里屋拿出了一卷书法作品。
“给,这就是德海送我的东西,你拿着吧,兴许还是你祖上收藏的,我丢钥匙的事翻篇了啊。”
程观礼接过一看,眼前不禁一亮。
竟然是董其昌的一卷行书,用墨苍润兼施,字迹圆劲秀逸。
“嘿!没想到啊,我记得小时候,二叔可是劝我爸把家里的雕花彩绘的拔步床给劈了,他倒藏着这件宝贝!难得,关爷爷您说我二叔是不是跟这老董的为人一样?真是啥人找啥人,这叫臭味相投。”
“你小子甭拐着弯的损我,我跟他才不是臭味相投,今天让你知道关爷有多局气,你等着!”
老关头嘴一噘,站椅子上把墙上挂的一副山水画给摘了下来。
“这幅文徽明的画是我在琉璃厂捡漏得来的,现在这文玩字画是一天一个价,甭管现在值多少吧,这画给你,关爷我够意思吧?”
程观礼接过一看,喜道:“好,四大才子的画当然够意思,最主要这文征明为人宽厚不失底线,处世清高又谨守分寸,我喜欢,嘿嘿,关爷爷,我还有个问题。”
“打住!爷们儿,差不多得了啊,你到我这扫荡来了?我不就是办了一件错事吗?别得理不饶人。”
“哪的话啊我的亲爷爷,我是想问二叔怎么舍得把老董的字给您呢?哦!我明白了!”程观礼猛的拍了一下脑门。
老关头皱眉道:“小子,你又明白什么了?”
“我二叔表面上大方,实际上一点亏都不会吃,关爷爷,他给您画,可是图您闭眼后的家产呢,您不会是指望我二叔给您养老送终吧?解放前您一巴掌把儿子扇走了,如今年老无依,寻思着我二叔能给您养老?”
老关头眼皮一耷拉,淡淡道:“那怎么着啊,总得有个人把我送进土里吧?”
“您找我啊,我把您送进土里不就行了,我又不图您的家产!”
老关头看着程观礼手里的两幅字画,嘴瞬间撇得跟个裤腰带一样。
“我咋就不相信呢?你手上的两卷字画不就是硬要的吗?”
“诶~我要是真在乎您的房子和这一屋子的东西,至于非要走这两件吗?我不能学二叔大方的送您一件,放长线钓大鱼吗?您呀,就慢慢往后瞧吧,二叔也好,建文建武也罢,都比不了我,您先歇着吧,我不打扰了,回家好好欣赏这两幅字画去。”
程观礼说罢高高兴兴的拿着两卷字画离开。
老关头撇嘴道:“小子,你真是贼不走空啊。”
程观礼冲后面摆了摆手,“关爷爷,我这是明要的,不是小偷。”
老关头无奈的摇头一笑,细一寻思,还真是,这观礼确实变了,比建文建武有手段,就不知道以后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