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严鑫的话，艾莉莉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妈也挺不容易的，这二十几年来，心思都扑在我身上，她为我付出了很多，把我当做她后半生的依靠，我要是不听她的话，她会很伤心的。”

严鑫道：“可是，父母的话，也不是都该听。有些话该听，有些话就不该听。”

“可我要是不听话，后果会很严重。”艾莉莉道。

“有多严重？”严鑫不能理解。

“在我十五六岁的时候，我也曾经很叛逆，觉得我妈管我管得实在是太多了，想要跟我妈对着干，后来……后来……”

说到这里，艾莉莉突然有点说不下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后来我妈就割腕……那天她流了很多的血，地板上都变红了……”

严鑫瞪大了眼睛：“这么夸张？”

艾莉莉没有回答他，但是握在方向盘的两只手在微微的颤抖。

显然记忆中的那一幕给她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严鑫带入她的场景想了一下，那场面确实很恐怖，也超出了一个女孩子的心理承受范畴。

他心里有一点怀疑：“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割腕自杀呢？毕竟这个造假也不是不可以。”

但这個怀疑不好提出来。

回忆到那时的画面，艾莉莉的声音都有了一些颤抖，说道：“幸好最后抢救过来了，要是没有抢救过来，我……我就是逼死我妈的罪魁祸首……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何止是没有抢救过来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已经抢救过来了，现在她回忆起那次的画面，都心有余悸——自己差一点就逼死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这一份压力，压迫了她几年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才平抑下自己的情绪，又笑了笑，对严鑫说道：

“在那以后，我就没有跟我妈犟过了。她虽然管我管得很严，但也是为我好，是那种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来为我好的人。”

“在那之后，我就没有叛逆过了。”

“我听她的话，读书的时候不交那些对自己的未来没有帮助的朋友。”

“莪又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对我的未来有帮助，所以，我在高中时代，就没有一个朋友。”

“男的，或者是女的朋友，都没有。”

“这是我这个人比较笨，读书也没有读出好的成绩来，没能考上好的大学。”

“没有办法，我妈又让我去国外留学。”

“别人都觉得我是海外归来的留学生，很了不起，其实啊，我就是因为考不上好大学才出国留学的，我读的就是一个社区大学。”

“在国外读大学那几年，我妈也不放心我，怕我没人管了会变坏，所以她也跟着我一起去留学了，她是真的把心思都用在了我身上。”

“国外读了几年大学，我也没有交过朋友。”

“回国之后，我本来是想另外找一份工作的，毕竟留学生的招牌还管用，别人也不知道其实我读的就是一座教学质量很差的社区大学，愿意出一份比国内名牌大学还高的工资来聘用我，但是我妈不同意，她让我来凤翔物业上班……”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所以，我就来了。”

“她不放心我的眼光，不让我谈恋爱，可是她很希望我早一点嫁出去，差不多每个月都会安排我去相一场亲，都是她精心挑选出来的有前途有能力的人。”

“可是，那些人，我都不喜欢啊……”

“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她挑选的每一个相亲对象，都能够让我未来的物质生活更有保障，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明明是笑着说的，只是说着说着，眼眶就湿润了。

严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艾莉莉说的是她妈对她好，可是这样的描述，让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样的母亲，太可怕了。

也许艾莉莉真的是认为她妈是为了她好，可严鑫并不那么认为。

在他的记忆中，艾莉莉出车祸后，这个母亲并没有表现得太伤心，更多的是在争取自己的利益。

她可能真的在这个女儿身上投入了很多的精力，甚至将自己的所有都赌上了。

可那不是为了女儿的幸福，而是为了她自己的幸福——包括安排艾莉莉和所谓的有前途有能力的人相亲。

一个用自残逼迫女儿的母亲，一个让女儿什么事都要听从自己意见的母亲，严鑫没有办法认为这会是一个慈爱的母亲。

可是，他没办法把这些话说出来。

本来以为艾莉莉作为房地产大老板的私生女，生活应该挺幸福的，可是听到她这么说，一点都不幸福。

经济条件是不错，能住上好房子，能开上好车，也不缺钱用。

但是私人空间被管束的那么厉害，没有自己的生活，只是为了别人而生活。

这样的生活也挺可悲的。

这些话艾莉莉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也从来没有那么一个对象能够倾听她的诉说。

这一次说出来后，感觉自己好像在抱怨她妈，又笑了笑，说道：

“其实我妈也就是管我管得比较严了一点，别的方面对我都挺好的，她主要是担心我年轻阅历浅，不知道社会的复杂，怕我被人给带坏了。”

严鑫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头附和：“能够理解父母对子女的担忧。”

但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不过我见过那么多严格的父母，没有见到像你妈一样严格的。”

艾莉莉心里想着：“我也没有见过啊……”

只能低声解释：“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每个做父母的也都是不一样的。”

今天本来是很开心的一天，只是最后的开心被一通电话给破坏了，两个人都有那么一些郁闷。

后面，他们都没再扯这个话题。

开始气氛已经回不到当初了。

红色马自达一路开过去，路上也遇到了堵车的情况，不过不是很严重。

遇上堵车的时候，艾莉莉神情就有一些焦虑，显然是担心不能在八点半之前赶回家，没办法跟她妈交代。

好在留下了足够的时间，最后回去的时候，也才八点十分。

车开到一个路口停下来，艾莉莉有一些歉意的说道：“我应该将你送到你住的那里的，可是今天时间有点赶，只能将你送到这里了，我给你十块钱，待会儿你打的回去吧。”

她停的地方离她住的那一栋楼只有半里路，她不敢停得太近，怕被她妈发现载了一个男的回来，所以只能停在这里。

说完后，还掏出了十块钱要给严鑫。

被严鑫拒绝了，笑着说道：

“这个就不需要了，离我住的那里又不远，我吃完饭正好要消一下食运动一下，走过去就可以了。”

艾莉莉强行塞给了他：“你拿着吧，有五六里路呢，走过去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