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杀人不眨眼的极道少家主开口前,迟木悠也抢先一步说胡堵住她的嘴。
“我的建议是,先把这件事情放一放,如果我俩都能活过这次事件,那我主动去东京湾挑一个风水宝地。”
迟木悠也的建议非常中肯,鹰宫千鹤张了张嘴,想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所以也就点点头默认了,“我会给你找个最好的阴阳师,下辈子别长这么帅了。”
“那我下辈子一定投胎成一个丑猴子管你叫妈,以报答当年东京湾豪华住宅的恩情。”大概是好感度已经在-5跌停的缘故,迟木悠也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回嘴了两句。
毕竟嘛,反正都是要噶了,还不如交给系统来动手,这老伙计轻车熟路咔嚓一下就完事,比起有着匠人精神的极道人桩没有那么繁琐的工序,眼睛一闭就投胎去了。
有一说一,鹰宫千鹤长这么大除了父亲外还从未有人敢对她这么说话,她刚想反驳两句,但看见悠也忽然在对她比出噤声的手势,神情似乎也很不对劲。
“有人。”迟木悠也无声做着嘴型。
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三点,大部分人都已经在熟睡的时候,迟木悠也所租住房间的楼层里,窸窸窣窣传来了许多人走动的脚步。
外面的人每经过一个房间,都会极其有礼貌地敲门问询,但是只要屋主人不肯开门,他们就会一直敲击门板,直到折磨到熟睡的屋主人不堪重负。
这些人虽然没有官方签署的搜查令,但只要等到屋主人一开门,他们就会用蛮力强行闯入房间,衣柜,浴缸,窗户外面......任何一个有可能藏人的地方他们都会仔细搜寻,并且由于他们职业的特殊性,对于这些藏匿点他们一般还真能找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只不过截至目前为止,他们都还没有找到上级组织秀山组悬赏一定要找到的那个目标。
“哭什么哭!婆婆妈妈的像个男人吗!?给我好好站起来啊!KORA!”
话语凶狠,动作也并不温柔,熊野组的小弟在白白胖胖的男人背上留下一道印记清晰的鞋印,但后者却并不肯起身,只是一直哭哭啼啼地保持着土下座的姿势,涕泗横流地保证自己再也不趁着这家屋子的男主人加班的时候来和他的太太幽会。
鬼知道那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加班社畜私底下居然还是在极道组织里有一定地位的人啊!不然谁会有那个胆子玩弄他的女人。
井上圭介独自一人站在吵吵闹闹起来的小弟们身后,安安静静吞吐着烟圈,摇曳的雨水顺着他的染黄的头发一点点浸透到衣领,但奇怪的是,四月间仍旧算得上刺骨的冰雨,竟然在几秒钟过后就化作了水汽升腾起来。
小弟们都说,井上大哥虽然是平成年代生的人,但心里却燃烧着昭和时期的那团火,所以小弟们都敬重且畏惧地称呼井上圭介为“鬼怒”。
意思是井上圭介在打架的时候就像是发怒的恶鬼,不靠左右逢源拉拢关系,不靠会来事能搞钱,硬是凭借自己的双手在这个极道日趋颓势的年代里为自己打出来了组纹。
井上圭介没有发话,小弟们也不敢自作主张,只能轮流上前招待这个被他们在窗台外面发现的男人。
没有太用力,毕竟要是真把人打出事情来就麻烦了。
但也不敢不太不用力,因为所有小弟都知道“鬼怒”现在真的很愤怒。
“我让出了两家酒吧和一家游戏厅,换取岛津组退让的承诺。”
“但是秀山的人还是让我们来干这些喽啰才做的事情。”
“旁系组织无论怎么做都比不过直系,是吗?”
滚烫的烟头被井上圭介用手指熄灭,接着他收拢手指轻轻一弹,只剩末尾的卷烟瞬间消失在雨夜里,涨水的街道裹挟着那根卷烟四处飘荡,就像是浮萍一样无根无基。
“你的人生就像是浮萍。”
井上圭介还记得前不久他去浅草寺求签的时候僧人对他说的话。不过这名僧人实际上并不是正规僧人,浅草寺的和尚看见井上圭介凶恶模样,都不愿意给他说话,只有一名在浅草寺外打坐的游方僧愿意替他解签。
“即使向着天烧香祈祷,你的愿望也无法传达天听。”井上圭介喃喃重复了一遍游方僧解的签。
因为当时自己事业蒸蒸日上,多次因为表现优异获得上级组织的认可,组内所有人都觉得井上圭介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所以他当时还觉得这人说话可笑。
但现在看来,人家才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将自己观察得无所遁形。狗终究只是狗罢了,无论汪汪叫得又多大声,又无论能与别的野狗撕咬得多么凶狠,只不过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畜牲。
无根无基的浮萍永远也不可能比得过那些直系。
心中的郁结到此处停止,井上圭介平复好脑海中的杂思,准备继续替秀山组料理好后方的事情。只要吞下越川组这个曾经极道龙头的遗产,那么无论如何,自己这条忠心耿耿的狗,总归会有几根骨头吃。
只是有些许不甘心罢了,明明以自己的能力可以爬得更高。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他莫名想起自己辍学前的国文老师教给自己的汉语古文。
小弟们纷纷给井上圭介让开一条路,这个浑身蒸腾着水汽的鬼怒在瑟瑟发抖的男人旁边停下,却没有用他那双昂贵的皮鞋踩在对方的头上。
他反而是正经地蹲下,从某个小弟手中接过一张略有厚度的信封,这是秀山组专门拨给他们用来善后的经费。
井上圭介把一沓钱规规矩矩放在磕头跪拜的男人身旁,“这么晚还登门拜访打扰,实在是惭愧,还请您原谅不要通知警方。”
说完话,他也不管对方究竟作何反应,直接带人离去,今晚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在这里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
几个小时前熊野组在附近街区散出去的眼睛上报说,有人看见有一辆黑色高级轿车开进了这里。这就很不寻常,按理来说这种轿车应该停在港区之类的富人区域,但它却偏偏停在这里,井上圭介很难不觉得这其中没有问题。
“等等,纯平那小子呢?”
刚刚从房间里出来,井上圭介就去而复返,他压根就没正眼瞧那个正在穿衣收拾钱财准备离去的男人,而是直接踹开了卧室的房门。
一脚过后,他果然看见了自己小弟和这里的女主人待在一块。
“失礼了。”
井上圭介深深鞠躬,而后高高举起手掌,手腕翻转,猛地一下扇在纯平的脸上,这适当收手的惩戒已经足以给对方造成脑震荡。
其实在现在这个年头里面,因为愿意加入YAKUZA的年轻人们越来越少,以前凶恶残酷的做法也就渐渐被抛弃。
但井上圭介是纯粹的武力派,秀山组里专门培养来四处咬人的疯狗,所以他的做法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他不够凶狠不够野蛮,那又有谁会惧怕他的名头?
更何况他本就就有要教育小弟的责任。
“万分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将纯平的头顺势摁倒在地面,井上圭介再次向惊慌失措逃到墙角的女人鞠躬道歉,同时他还在原地放下自己的一张名片,上面印有他们正规会社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赔偿我后面会送上,并且如果今后遇到困扰,请联系我。”
既是诚意,但也是警告,明白事理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透露出去。
几分钟后,将掉队人员捉拿回来,停滞许久的搜查继续开始,野蛮但又莫名礼貌的男人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合法”闯入他人的房间,又在搜寻无果后恭敬道歉地退出,并且留下一笔足够的封口费。
只有井上圭介和纯平留在原地没动。
“知道我为什么要揍你吗?”圭介掰开小弟肿胀半边的嘴,把点燃的香烟塞进他嘴里。
“那年我回北海道祭拜父母,我小姑也就是你妈妈找到我,说她白血病已经没救了,银行和保险都不愿意给钱,她只能在家里等死。”
“我对不起你妈妈,我给她撒谎说我在东京是一个体面的生意人,”
“她希望我能带你来东京要活得像一个人,但我让你变成了一个受唾弃的极道。”
“对不起。”
但说完这句话后井上圭介又在纯平的另一边脸上狠狠来了一下,“可你不该这么做。如果那个女人因此死了,我绝对保不住你。秀山组也不会保你,他们只会把你推出去平息众怒。”
“你以为秀山组把越川组吃掉就可以在东京无法无天了是吧?不会的,他们会向政客们表明自己能够约束好全日本的极道,你这种惹出事的第一个死。”
被当着人面扇了两次耳光的纯平沉默着不说话,只是在听完堂兄的劝告后跺跺脚走开了,井上圭介不知道自己的堂弟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劝告,但他能猜到对方心里肯定有股气无处发泄。
井上纯平孤身来到第三层楼尽头的最后一间房,这里还没有人登门造访过。
“您好,NHK,请开门。”他的声音瓮声瓮气,但敲门的响动却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