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上圭介不是笨蛋,既然打定主意违背自己用来约束自己不要彻底堕入修罗道的约定,那么他就绝不会因为阻拦自己的人是个男子高中生就轻视对方。
狮子搏兔,尚需全力。
所有轻视自己敌人的极道都不是好极道,他们是死极道,他们用自己的死来提醒后辈们永远要保持怀疑,永远要保持狡诈。
所以即便如此,各方面来说都占据了绝对优势的井上圭介却没有敢轻举妄动,他看清了井上纯平被蹬腿膝击瞬间击溃重伤倒地的全过程。
虽然迟木悠也膝击的技巧并不算完美,但也绝对称不上生疏,井上圭介绝不相信这些斗殴技巧能是一个男子高中生从一次次对决中领悟出来的,只有可能是有一个高明的师傅手把手的教导过他。
而在整个东京都,井上圭介只能想到一个泰国人有资格能教出这样的徒弟。
那么说这是泰拳咯?
鬼怒一下子对迟木悠也肃然起敬,没想到在这个尽是懦夫的软弱年代里竟然还有这样意志坚韧的年轻人。
与空手道,合气道这些早该扫进垃圾堆但却成为了表演艺术的东西不同,泰拳是真正残酷的拳法,它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地下比赛里的格斗大师用性命作为代价总结出来的。
井上圭介曾经拜访过那位在东京开武馆的泰国人,表示自己希望成为他的学徒跟随他练习泰拳,但泰国人拒绝了,他说他自己本身就因为杀孽太重才离开故土,不希望再教出来一个以人血为食的恶鬼。
当时井上圭介大怒,他对泰国人咆哮着说如果可以当人谁又愿意当这个恶鬼,然后在武馆里闹事的他就被刚刚一模一样的招数踢中了下巴。
但对方毕竟是真正的大师,经历过的生死搏杀或许比自己还要多,被泰国人击败井上圭介没觉得有多耻辱,他没有沉沦反而从那一天开始他更加勤勉地摧残自己,为的就是将来某一天加倍奉还回去。
所以,不要小瞧大人啊傻孩子。
大人之所以是大人并不只是比你多了十几岁的年纪,而是我们比你吃过更多的苦,比你更懂得要如何把这些苦痛转化为自己的优势。
你练习过泰拳又如何?
你能一击将井上纯平那个废物东西击倒又如何?
难道我就做不到吗?!
这些道理,这些将来你必定要在社会上跌跌撞撞过后才能明白的道理,就由我现在用双拳来告诉你吧!
一拳挥出,这是毫无征兆的偷袭,不过属于任侠的那个年代早已远去了,摆开架势报上姓名对打反倒会被耻笑为不知变通的蠢货,所以井上圭介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悖武德。
但他同样没期待有悖武德的一拳能轻轻松松就击中,泰拳以霸道的力量与鬼魅的敏捷著称,能从那个大师手底下毕业的人绝对有能力闪避开。
事实也果然如此,迟木悠也侧过半边身子就避开了对方的拳头,但他现在没有龙叔的能力加持,这一拳他还是闪躲慢了一点,鼻子被擦破了皮。
取得些许优势的井上圭介并没有停下,他乘胜追击朝着悠也连续出拳,密集的拳头让悠也在闪避的空隙外根本抽不出时间反击。
这正是井上圭介的计划,玄关实在是太过狭窄,他1.9米往上的体格在这里根本无法施展踢击,但只要不断向前将道路延伸把迟木悠也逼出玄关外,他就可以对迟木悠也还以下巴被暴击的颜色。
只要他能将迟木悠也逼出玄关。
但这根本不可能!
迟木悠也更加清楚如果自己退让半步的结局是什么,所以他宁肯吃下井上圭介的拳头,也硬要在玄关站稳脚跟,乃至于发动反扑!
后撤步在达到某一个阶段后倏地停止,迟木悠也这一次正好是左脚落地,他高抬起右腿到自己胸前。
蹬技!
井上圭介不得不强行收起自己不断向前的势头,要是被这一下踢中脑门,那自己就得和井上纯平那个废物一样倒在走廊上。
他太清楚了。
可井上圭介的后退也很有限,并且在后退的同时继续加大马力出拳!
痛!非常痛!
因为自己不果断的后撤,迟木悠也的脚掌蹬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井上圭介的左肩仿佛被拆卸了下来已经痛到快没有知觉。
不过井上圭介也一拳打中了对方的小腿胫骨,换做是普通人那他这半条腿肯定已经废掉了,就算是及时接受救治下半辈子也不可能进行跑得起来。
可面前的这个人井上圭介却不敢打这个包票,他在泰拳武馆的时候亲眼看见过大师拿30公斤的重物在自己的小腿胫骨上来回滚动,以此增强自己骨头的硬度。
如果是大师的得意弟子的话,肯定也接受过类似的训练。
果然,足以碎骨的一拳只是让迟木悠也的脸色白了白,他果断收回右腿代替支撑重量的左脚。
蹬技!
第二次!
接着,第三次,第四次!
井上圭介第一次亲眼目睹了什么叫做其徐如林。
一分钟连续不断的踢击,让井上圭介不得不把之前自己抢占下来的空间全部让了回去。
“为什么?”
从最底层的舍弟一路打到组长位置的“鬼怒”无法理解也根本不能理解,他自己选择了不是杀死别人就是被别人杀死的鲜血之路,所以才会以发狂一般磨砺自己精进武艺。
但是凭什么,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现在哪怕是仅仅出去打零工就能混吃躺平过得舒舒服服的年轻人,能够咬牙吃下那么多苦痛把自己锻炼成这样无法击垮的躯体?
“以你的条件,你更应该出现在娱乐公司出版的偶像杂志上面,整个日本的女性都会把你当成是下一个木村拓哉。或者如果你不想那么累,你可以当那些有钱女人的情人。”
“所以。”
被彻底赶出了门外,满腹疑惑的井上圭介郑重其事地问了,“所以你没有理由这么强!明明你学学空手道,跆拳道,柔道这种骗骗女人小孩的花花架子就行了!”
井上圭介昏迷到不省人事的堂弟就是明证!普通人甚至更没有必要掌握到这种超过他实力范围外的武艺!
“我没法向你解释。”迟木悠也深深吸入一口鼻息恢复体力。
的确没法解释,他确实不可能向一名从来都是欺凌他人的极道解释得清楚,弱小就要被欺凌这用血的代价总结出来的经验是如何刻印在他灵魂深处的。
“但证据难道不应该很明显吗!如果我学的是那种装装样子的东西,那么我现在早就倒下,你们可以闯进房屋里面为所欲为。”
井上圭介一时哑然,的确是这样,要不是他连续击退了井上纯平和自己,现在房屋里面会变成什么样子还真不好说。
刚才那个偷情的男人就是下场,他做错什么了吗?或许有,但绝对轮不到自己这帮人来教训他,可那个男人仍然被当众羞辱,与他幽会的女人差点被纯平搞出什么事。
他自己最清楚,极道真不是什么有下限的东西,而之所以自己这个极道能与他心平气和地谈话,理由也很简单。
尊严,是他自己打出来的。
“让我们进去,只看一眼,确认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就行,有任何损失我愿意赔偿。”井上圭介沉声。
“免谈。”迟木悠也惜字如金。
那么谈判破裂,拳拳到肉的攻防继续上演,两个人的身躯上很快都相互累积出来不少的淤青。
井上圭介已经渐渐快要失去耐性,他可以忍受疼痛,但他无法忍受自己在小弟们面前收拾不了一个毛头小子的耻辱。
够了!过家家般的闹剧是时候结束了!井上圭介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杀死这场比赛。
但迟木悠也比他更快一步做出这个决断!
“他要做什么?!”
某一刻,井上圭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那个绝不肯后退的男子高中生不退反进,抓住自己右手正在收拳不能反制的须臾,腿上瞬间发力跳跃起来。
还是膝击?
不,除非他能做到凭空在空中二次发力,不然这是在痴心妄想。
头槌?
不,只有弱智才会这么做。
那会是什么?!
井上圭介没想通,但也不用去多想了,他的左边拳头在刚刚击中了对方的小腹,这一击足够让一个人的内脏错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悲惨嚎叫惊醒了附近街区所有的声控灯。
超越忍耐极限的剧痛让井上圭介忘记了要维持住自己“鬼怒”名号的威严,他疼痛得满地打滚,围观的小弟们面面相觑愣是不敢上前。
因为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于骇人!
迟木悠也从地上爬起来,从嘴里吐出来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井上圭介的耳朵。
从一开始,迟木悠也就没觉得自己有单挑会输给井上圭介的理由,哪怕他曾经大言不惭说过自己有不能后退的理由。
因为对于井上圭介来说,这场争斗他要么胜,要么败。
但对于迟木悠也来说,这场争斗他要么生,要么死,同时还连带着另外两个人的性命。
所以虽然双方都能从对方眼里看见熊熊燃烧的决意,也都有必须要坚持下去的理由,但实际上双方所做出的的觉悟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面。
“对不起,是我看轻了你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