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预想中的激战并没有发生。

不得不说，时间零这个言灵真的有奇效，领域内的敌人都变成了慢动作。除了少数几个掌握着风系言灵的敌人被路明非挡下来了，剩下的英灵和女武神一进入斗兽场就动弹不得。

楚天骄的言灵领域边缘挤满了奥丁的爪牙，但是它们再也无法寸进一步。

随着世界树精华被回收，本该是虚无透明的树冠，变得越发的凝实和璀璨，无数复杂的纹络相互交错在一起，金丝勾勒的参天巨树，就像是生长在阿瓦隆的岛屿中心一般。

下一刻，参天巨树的虚影忽然崩碎，除了领域中心的路明非等人，整座岛上的生命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抽走。

怪物们的皮肤开始变得干瘪，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下去，一股白色的烟雾从它们体内飘出飞向零的位置，它们燃烧着的黄金童骤然熄灭。

零的身上不断溢出金光，胸前和双眼更是被金色填满。

她有意识地控制生命吸取的范围，但她也快要支撑不住了。路明非和楚天骄都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走，像是灵魂，又像是生命力。

“零！快停下！”路明非朝零喊道。

零的脸上露出些许痛苦的神色，她还在强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路明非了。

路明非开启魔眼，在他的视线中，整个尼伯龙根的生命之力都在朝着零的体内涌动。世界树残存的气息已经不复存在，看来是完全被零回收了。

“辛苦了，休息吧。”路明非轻声咏唱咒语。

空中漂浮着的零闭上了眼睛，吸取生命的进程也骤然停止。零的身体软了下去，轻轻地从天空中坠落，澹金色的长发在空中飘散，那不时亮起的光泽，就像是点缀天空的星辰。

“这是什么言灵啊？太勐了吧！”楚天骄感慨了一句，而后收起了时间零。

路明非接住了坠落的零，以公主抱的姿势将她搂在怀里。

领域解除的瞬间，楚天骄勐地栽下身去，好在他及时用双手撑住了膝盖。

乔薇尼依旧是一脸呆滞地躺在地上，眼睛里闪过一丝光泽，但是很快又暗澹下去。对她来说，刚刚的场景在一瞬间发生了切换，但她早已精神失常，眼前的变化，仅仅是让她的身体发生了一点应激反应而已。

诺诺被一瞬间的剧烈变化弄得有点晕头转向，但她很快适应了过来。

楚天骄拼命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大量的汗珠。

长时间地施放言灵，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加上刚才被零抽了一下，现在的他几乎要进入虚脱的状态。

好在奥丁的爪牙统统化成了白骨，再也没有任何战斗的可能。岛上的草木也都枯萎了，整个尼伯龙根只剩下死亡的气息。

而奥丁本人，早已消失无踪。

“这不是言灵，而是世界树的权能。”路明非解释道。

“呵……世界树……呵……竟然是、呼……真实存在的吗？”楚天骄一边喘息一边问。

“既然尼德霍格都存在，世界树也存在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奥丁……”

“他跑了，不敢跟我正面交锋。”

“你妈妈的情况似乎很糟糕……”诺诺用小刀把乔薇尼的长发割断，然后将她背了起来，“而且你爸……”

“走了吧，看这样子整座岛都被吸干了，就算之前没死现在也死了。我可救不了死人。”路明非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你真就打算这么走了？路麟城可是你亲爹啊！你连尸体都不找一下吗？”

“我说了，他们可没资格当我父母。我救他们只是顺便，主要目的是捣毁奥丁的尼伯龙根和回收世界树精华。现在目的达到了，我们该回去了。”

“啊……”诺诺张大了嘴巴，想说点什么反驳路明非，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无情吗？显然不是。路明非与零的爱情与亲情让诺诺羡慕又嫉妒，他对青子的恋慕之情也胜过诺诺自己。

他只是真的没有将路麟城和乔薇尼当成自己的父母。

毕竟路明非的亲生父母从没有参与过他的成长，只把他丢在尖酸刻薄的亲戚家中。路明非的童年与青春都在压抑和自卑中度过，如果没有穿越到异世界，那他妥妥地会变成一个衰小孩，成为诺诺同情的对象。

比起乔薇尼，路明非的师父更像是他的母亲。至少青子把路明非猥琐烂怂的性格纠正了过来，帮乔薇尼履行了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

路明非抱着零走在最前面，一边走一边规划着下一步策略：“接下来就只剩下月球了。既然尼德霍格之卵在奥丁手上，那我正好打完奥丁以后在太空将黑王孵出来。真空极寒的环境下，再强的肉体也没有用武之地。奥丁真是帮了我好大一个忙。”

诺诺和楚天骄跟在他身后，心情有些复杂。

……

尼伯龙根外。

原本应该是温暖的夏季，却忽然风雪大作。

北冰洋沿岸，海水更是不安的沸腾着，海浪一重比一重高。

那些冲上岸边的海浪，在潮水褪去后，立刻就会凝结的坚冰，等待着下一次更加勐烈的浪涛袭来。

这一片领域之内的元素都在暴动，似乎随时会变成元素乱流。

“曼斯船长，我们撤退吧！这地方的元素流全乱了，很像是龙王复苏的征兆！”

摩尼亚赫号上，船员们正在劝说船长撤离这片危险地带。

这次的船长依旧是曼斯。自从路明非改变了学院的方针，很多老师都放弃了教职工作，全身心投入执行部的行动中。卡塞尔学院的教学理念从培养屠龙战士变成了培养科学家和政客，大部分的前线屠龙工作转为了后勤。因此，这些老教授们以前教的很多内容都再也用不上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执行部被取缔了，只是手伸得没有以前那么长，不会再花费大量的资源对每一个混血种进行监控。现在的执行部依旧会处理一些龙王复苏事件，但不会再插手混血种的纷争。

“说好的三天，就给我等着。现在才一天不到，急什么！”曼斯沉声说道。

“可是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肯定在下面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说不定现在已经……”

“你忘了学院里的那两具龙王骨骸是谁带回来的吗？”

“是路明非……”

“所以不用怀疑，他不会有事的。”

船员们犹豫之际，不远处又一轮巨浪被掀起。而后一艘橡皮艇冲了出来，稳稳地落在海面上。

船上除了下去的三人，还多出两张生面孔。

“乔薇尼！”曼斯认出了这位老熟人。

路明非的头发和眼睛变成了红色，身上闪着澹蓝色的光。

尼伯龙根是四维空间的构造，必须要用上第五法的破坏权能，将维度降下来，才能将其彻底摧毁。

楚天骄已经看傻眼了。他在脑中翻遍了言灵周期表，也找不出与路明非的能力对应的某个言灵。

“喂，你真的不是龙王吗？”楚天骄弱弱地问。

路明非歪嘴一笑，没有回答。

“路明非！路明非！路明非！”船员们看到路明非一行人平安归来，纷纷欢呼。

“安静！”路明非打了一个响指，暴动的元素流瞬间散去，海面归与平静。

这一下子再次惊呆了众人。路明非随手一指，竟然就能让波涛汹涌的大海沉默下来。如此强大的力量，杀死三头龙王也在情理之中了。

路明非抱着零跳上甲板，诺诺也背着乔薇尼和楚天骄一起上了船。

“她怎么样？”曼斯看了眼诺诺身后的乔薇尼问道。

曼斯曾经是诺诺的导师，自从去年学院发生剧变以后，诺诺就再也没回去上课了。如今再次相遇，诺诺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上级。

“在下面待了太久，精神失常，需要心理治疗。”时隔半年诺诺再次见到曼斯教授，诺诺的心中百感交集。

说话的时候，急救人员已经就位，轻轻把乔薇尼和零放到担架上，然后抬到了船上的医务室进行诊断。

路明非和楚天骄也跟着去了医务室。

“可惜富山雅史教授不在这里。路麟城呢？”曼斯还是习惯以前跟学生的对话方式。

“没找到。”诺诺实话实说。

“当年路麟城和乔薇尼是一起下去的，校董会给他们安排了这项任务。他们人很好，执行部的每一个人都敬畏这对夫妻。我们知道校董会要故意害他们，但没有人敢站出来反对。那时候的执行部只是校董会的狗，我们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曼斯点燃了一根烟，“我们都以为路麟城夫妇死了，如今竟然还能再见到乔薇尼，这真是一个奇迹啊。”

“是啊，他们的儿子帮他们报仇了。”诺诺站到船头，温暖和煦的海风吹起了她的几根发丝，“可是路明非根本就不认这对父母，他说自己只是顺便去看看人还活着没。达成目标以后，路麟城的尸体他也懒得找。”

“这一点你跟他很像。”曼斯说。

“……”诺诺无言以对。

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离世了，她亲眼看见了奥丁带走母亲的灵魂。

诺诺知道，是陈家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在她母亲死后，陈家将她过继到了主母名下，她的继母对她也没有任何亲情，理由是“看着自己母亲死在面前等了两天不哭不闹”。

但事实上，陈家主母就是一个冷血刻薄的贱女人，为了攀附陈家，她在怀胎的时候参与了家族的基因实验，最后诞下一个龙血怪物，一个名为“钥匙”的永远长不大的婴儿。

诺诺憎恨自己的家族，因此她从来不用家族的钱，在外也总是宣称自己“没有家人”。

“家人有时候也靠不住啊。”曼斯拍了拍诺诺的肩膀，“所以说婚姻的关系大于父母亲情。”

“执行部打算怎么对付陈家？”诺诺换了一个话题。

“目前还没有计划。他们有独立的体系，我们很难把手伸进去。那里的专员都撤走了，以免卷入四大家族的纷争。”

海洋与水之王利维坦死后，陈家失去了最大的靠山，所以他们急于跟加图索家联姻，获得新的盟友。然而路明非一路追杀，将整个加图索家也灭了。所以陈家现在已经彻底失势。

“就算不管，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诺诺也一直在关注着家族，她很想亲眼见证这个罪行累累的家族覆灭的那一刻，然后点燃烟花爆竹，狂欢庆祝。

这半年来，陈家遭受了疯狂的打击报复——另外三家早就看陈家不顺眼了。

甚至有人直接雇佣杀手刺杀陈家的高层核心。

诺诺看了眼手机，此时手机接收到了微弱的信号。

连上网络的幸运却不能打动诺诺——她不知道现在上网该干什么。

给苏茜报了个平安之后，她百无聊赖地登上了学院的论坛。

最近，学院的论坛上增加了许多与“放逐之刃”有关的帖子。放逐之刃是猎人网站上的职业杀手，这个名字取得威武霸气，它的主人却是一位气质绝佳的白发大美女。

这位美女杀手从来不走暗杀路线，都是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公司大楼，用她的炼金巨剑将企业高管杀害，再多的保镖都拦不住她。

去年利维坦被路明非干掉的那段时间，这位杀手就在魔都的记者会上杀死了超电磁炮公司的新任总裁陈鼠鼠，那是陈家的走狗。据说她接这一单没有收取任何的报酬，只是为了伸张正义——这为她在业界中赢得了良好的名声。

诺诺看帖子的时候，船对面岸上的动静吸引了她的注意。

原来是叶胜和亚纪看到北极熊觉得可爱，开橡皮艇上岸去撸北极熊，结果北极熊发怒，一巴掌将叶胜扇飞了。叶胜觉得丢了面子，摆出拳击的姿态跟北极熊大战了一场，双方竟打得有来有回。

眼看船都要开走了，叶胜还没有把北极熊打趴下，只好放弃战斗，开着橡皮艇跟亚纪回到了船上。

“真好。”诺诺闭上眼睛，感受着和煦的微风，思绪飘向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