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道人的府邸不在地上,不在地下,更不在城中。
而是在天上。
走出杂铺,李师淮紧随冯易楠,七转八转,到了城中央的广场之上,仰头一望,只见蓝天白云,骄阳似火。
“顾坊市主的府邸可是在那?”
冯易楠确定道:“是的。”
李师淮两眼微眯,法力运上双目,左手隐在袖中掐算起来。
天目一开,便见一座华贵府邸高悬二十余里之上的苍穹,云烟笼罩,有飞龙隐身之阵布下,从而隐去身形,处于苍穹。
冯易楠的声音在李师淮耳边响起:“李六长老非筑基之身,无有飞云法,难过三关,莫要乱动,我以飞龙引将您引渡上去。”
筑基修士,丹田法力浩荡似海,绵绵难尽,可施飞云法横渡大河长江,飞天纵横,采天罡元炁炼法。
刚悟其法,便能日行数万里,上顾道人府中自无难处。
可像是李师淮这等炼气修士,自然是要旁法,比如这与支撑府邸的飞龙隐身之阵关联的飞龙引法。
李师淮点点头,站立不动。
只见冯易楠手掐印诀,高空府邸有符光闪烁,一条虚幻龙影飞掠而下,化作龙纹台阶,便在面前。
他二人踏步其上,只走九步。
步踏风云变,龙阶化作飞龙形,双翼飞展,凌空而起,九展翅而入府邸。
踏足府前青石台阶,飞龙隐没,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余声不绝,好似神龙咆哮一般。
“好阵法,实在是好阵法啊!”
李师淮赞叹一声,对于这座飞龙隐身之阵极为佩服,隐在袖中的手指停了掐算。
不愧是金丹老祖所布之阵,若是他阵道进益之前,怕是都无法看破虚实,更别谈窥其漏陷之处了。
冯易楠笑了,颇为自豪:“此阵乃是师公自古墟之中寻的一方飞天阵图,在如今之世,算得上独一份了。
想那清河派八长老,也看不出多少门道,说是当今第一阵势也无问题。”
清河派八长老,阵道战绩赫赫,隐隐有青霞墟第一人的美誉。
此人都看不出多少门道,那如何不能称第一?
李师淮笑而不语。
府门大开,从中走出两个小巧童子,书生打扮,执古礼:“见过李六长老。”
李师淮看向冯易楠:“这两位是?”
他介绍道:“这两位是看门童子,我家师公昔日从李家先祖手中得了几瓶启灵丹,用在门上,便是这两位了。
别看他二人面皮幼,却已在此处八百多年了。”
那岂不是与二姐那些花精一个路数?
李师淮心下了然,道:“顾坊市主也是个风雅人,想来府中此等灵精,不在少数啊。”
冯易楠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看门童子站在两侧,伸手示意:“老爷此在春秋堂与几位客人交谈,说李六长老来了,不必多说,直去便可。”
“师公在春秋堂?”
冯易楠脸色一变,有些惊讶。
平日师公待客,都是在百家厅中,今日怎去了春秋堂?
他心思转了一转,但也不多言,只是笑看李师淮,道:“还请李六长老跟在身后,我在前带路。”
“请吧。”
李师淮抖一抖衣袖,衣服都捋直挺,腰杆挺似枪,随着冯易楠向那春秋堂而去。
他此次前来不只是自己,更是代表了久不踏足青霞墟修行界高层的李家,修为可以低,礼数、样子却是不能低。
府门处离春秋堂有一段距离,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才算是到了。
这一路,李师淮见了不少灵精,以及顾道人的徒子徒孙、家仆下属,在习武场上吞吐炼法,打熬身体。
其中有四五个,在他看来是深不可测,显然是炼气六层以上的人物。
“我这点修为在青霞墟数万万修士里能排上号,但若是高层中,委实是差了不少。”
李师淮心中暗思。
他知道自己斤两,此次被顾道人叫来,也是看重自身阵道上的水平,而非修为上的高低,虽不至于妄自菲薄,但也不应自高自大。
春秋堂的无门,正对便是主位,一君子衫的高大青年坐在太师椅上,手放在扶手上,面带温风和煦的笑容。
“可是李家六子?且进来吧。”
那青年君子开口了,声似珠落玉盘,清脆温润,叫人听了说不出的舒服。
李师淮抱歉躬身,道:“李家李师淮,见过顾坊市主。”
那能做主位的不是别人,正是顾道人!
此人虽名唤“顾道人”,但打扮却是个君子书生的模样,明明是几千年的老祖人物,面皮反倒是比一众青年还要嫩。
叫人见了,颇有姑射神人的气质。
“李家六子也来了?”
“是那个师字辈最后一人?我听说过他的名号,据说阵道极精。”
“我认识他,昔日见过一面。”
“的确有李尊儒几分风采,当年大难,却是苦了李家了。”
堂内,有四个人坐在座上,各自打量着李师淮。
这四人中,一身杏黄道袍的老人乃是清河派八长老,商贾打扮持算盘的是贾宝郝,灰衣汉子是散人李东奇,手中几枚宝钱翻飞的是齐三五。
这其中,修为最高的是清河派八长老,乃是筑基修士,其余三人,也都是炼气九层,大圆满的修士。
每一个都是能在此处将他瞬杀的主,更是青霞墟上,阵道最高绝的四人。
加上李师淮自己,便是阵道前五,齐聚于此。
“李家李师淮,见过四位。”
李师淮抱拳行礼,便坐在了属于他的那张座上。
清河派八长老看着李师淮,道:“你是叫师淮?李尊儒是你什么人?”
“正是家祖。”
李尊儒,当年妖魔大劫冲在前线的,李家唯一筑基修士,算起来,与李师淮是一血相承的关系,是他凡间的兄长后人。
而清河派八长老,与之是曾闯过墟地的兄弟。
这位八长老叹一口气,目光微红:“尊儒兄能有你这么个后人,日后若能历劫归来,也是欣慰啊。可惜……”
李师淮目光也是黯淡:“八长老便不必说这些话了,都是过去事。”
他虽不曾见过这位家祖,但也是听人故事长大的,一度对之神往,尤是最后,知家祖以身祭剑,与筑基大魔同归的结局,更是哭成了泪人。
如今见清河八长老提起,不由触事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