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汀走过空荡荡的长廊来到王座大厅的大门前，两旁的圣灵卫兵将大门缓缓开启，老剑客背着手昂首走了进去。

亚当王依旧坐在那个孤寂的王座之上沉思，如今的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曾经的疯狂，或者在昆汀老剑客的眼中，曾经的疯王亚当已经与王座彻底同化成为了一座雕像，连同他的妄想一起在这里永远被世人遗忘。

“陛下，最后的圣灵军团已经准备好了。”

昆汀在王座下开口说道，声音在空寂的大厅内回荡着，更显出这个曾经无比繁荣的都城的落寞和衰败，就好像昆汀所说的并非要去打一场轰轰烈烈的仗，他们只是就此离开，然后再也不会回来。

“哈努卡教会那边的情况呢？”

亚当王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的手中还捧着自己祖先侠王以诺一直佩戴的那个面具，如今面具被烧焦了一半儿，而另一半则有斑斑血迹。

昆汀觉得自己曾经要比亚当王自己还了解他，但如今老剑客却不那么确定了，他不知道从侠王以诺连同白银之城一同陨落后，亚当王的心境改变了多少，而他又成为了什么。

昆汀收起思绪叹息一声，毕竟现在有些事情并没有变，那就是权力的争斗，只不过现在的做法是必要之举，但这些依然还是无谓的杀戮，而自己根本选择不了脱离这个循环。

“我已经将如今的教皇杀死了，也在那九位红衣大主教中选择了一位对我们言听计从的傀儡准备登上教皇的宝座。他正在紧锣密鼓的为自己拉动选票……”

“不，不行。太慢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在我们出发之前必须让哈努卡教会听命于我。”

亚当王稍稍动了动身子，他那犀利的双眸似乎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疯狂神色。

昆汀没有言语，他终于又看到了那个始终控制着亚当王的那个他心中的魔鬼，他没有离开，他不过隐藏了起来，他在等待时机。

“派人去，花钱也罢，动武也罢，总之威逼利诱，用各种方法让那些红衣主教全票通过推举阿摩尔为新一任的教皇。我们需要哈努卡教会的那些残存的能力者。”

亚当王说到这里神经质般的摇了摇头，然后再次陷入沉默。昆汀老剑客熟悉亚当王的这种表情，他正在理智与疯狂之间挣扎，但始终无法找到平衡。也从来不存在平衡，因为中间的那条线他早已跨过，那并非在接受以诺的征召之时，也并非将联合王国的都城马格梅尔收入囊中之时，远在黑暗王朝覆灭，他开始被仇恨和自责所吞噬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误入歧途。他放弃了自己唯一的儿子和他的妻子，他让自己被黑暗吞噬，让自己的儿子坠落深渊。

原罪不会舍弃他，它们会一直与他同在，直到他自我毁灭的那一天到来。

但不是现在。

“如此操之过急，会露出马脚的，你知道如今的乱世让不少人更加相信教会的谎言，如果他们狗急跳墙的话……”

“他们想要的是权力和钱财，还有他们的小命儿。而如今只有我能满足他们的这些要求，给点儿甜头，再加上一点儿威胁，他们会同意的。”

亚当王再次晃了晃脑袋，他似乎有些痛苦。

昆汀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如您所愿，陛下。”

老剑客说完后便要转身离开。

“你憎恨我。”

亚当王忽然揉着太阳穴说道。

昆汀站住了，他转过身看了看王座中的亚当王，耸了耸肩，他注意到亚当王那猩红的双眸正盯着自己，但他没有在意，因为他知道，亚当王能杀死任何人也不会杀死自己，不单单是因为自己是他“忠诚”的仆人和傀儡，更因为他是亚当王最后的一抹人性。昆汀就是一面镜子，亚当王只有看到这名老剑客时才能想起自己曾生而为人。

“没错，我心知肚明。”

亚当王移开了目光，他的脑袋看上去再次疼痛难忍，最近这种症状越来越频繁，那不是真血的副作用，那是在逃脱源魔的追杀时的伤造成的。

昆汀知道，亚当王就快要死了，即便是世人眼中的那个不死之身如今也快要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但他还在挣扎。如今，他认为自己正在全力拯救这个世界。

无论亚当王多么疯狂，他从未放弃过这一点，但他所谓的拯救是浴火重生般的浩劫，那是泯灭人性的屠杀。至少，以诺的死让他的计划破灭，他如今只能在临死前最后挣扎一次，因为他知道，不用自己来创造那个极端的恶了，真正的恶正在君临整个世界。

“至少……请陪我走到最后，这是我唯一也是最后的请求。”

亚当王痛苦的说道。

“当然，陛下，我当然会与您一同走到最后，因为我是您的仆人和您的契约剑士。”

昆汀依旧平静的答道。

亚当王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却很是勉强，“你知道如今魔法已经式微，我的力量也开始衰退，你身上的契约根本无法阻挡你来杀掉我，你已经……自由了。”

昆汀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亚当王愣了，然后自嘲般的点点头，“你早就知道了，可是……你如此痛恨我的做法，你甚至无数次想要杀死我，为什么？为什么如今却没有走？”

“因为我早已知道你的结局，我也知道这个世界没有你的力量可能会更加糟糕。这是我最后一次违背自己的内心来帮你，因为我和你一样，早已是这个世界的罪人。我们无需自我审判，接下来的战争，我们会面对命运为我们安排好的结局。”

昆汀说着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准备离去。

“直到现在你还是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

亚当王喊道。

“无关对错，你只是……疯了。”

昆汀最后说道，老剑客说完后便快步离开了王座大厅。

当大厅的门在昆汀的身后缓缓闭合之时，老剑客仿佛听到了一声无比沧桑的叹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