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翌棠坐在位于治安署七层的3号询问室里，过了许久，见始终没有人来找你自己填所谓的笔录。

起初，他有些躁动不安，不时在询问室四下打量，试图找到其中隐藏的摄像头抑或单向玻璃。根据很多电影及电视剧的桥段，林翌棠猜测在询问室的某一面玻璃外，也许正有好几双眼睛盯着自己，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

于是，他开始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并长长地吐出几口气，借此缓和下紧张的情绪。

忽然，询问室的房门被人推开。

门外走进来一个中等身材、面貌平庸的制服男，短发且发际线偏高，兴许再过上几年，就不用再有洗头的烦恼。

林翌棠认得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就是昨晚带队的“老雷”。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雷炜。是羊城市治安署外勤组重案六队的队长，冯凯的案子，目前就归我们负责。”

“雷队长你好，我叫林翌棠，是石将军街道169号宝参林医馆的负责人。”

简单的寒暄后，雷炜面色和善地在林翌棠对面坐下，漆黑而深邃的眼眸瞧着林翌棠，说道：“我听说小林先生还是位大夫呢？”

“哈，不敢当。算是个江湖野郎中，懂些跌打损伤的医术，还没有医生执照。”

林翌棠心中暗自纳罕。

“不是要做关于冯凯的笔录么，怎么问这些无关紧要的话题，难道......是要套我的话？”

他暗自戒备起来，只听雷炜接着说道：“没有执照，这也不算什么！你还年轻，总有机会成为能力者的。”

“谢谢！”

林翌棠礼貌性地回以微笑。

“不过话说回来，冯凯逃亡之前，曾抢劫过新世界生物公司的一支编辑药，好像是序列强度2的【区域掌握】，小林先生可见过了么？”

林翌棠脸色微变，立时便给深谙审问技巧的雷炜捕捉到，心中暗自冷笑。

“果然还是会追查那支编辑药的下落么？可是这件事杜筱雨不是早就知道么，难道她一直没有向上司汇报，还是说雷炜跟新世界公司的高层有交情，打算追查编辑药的事情?”

不待雷炜再度发问，林翌棠已经组织好语言，神色镇定地开口道：“我的确见到了那支编辑药，并且给自己使用掉了。雷队长，如果新世界公司需要赔偿的话，我可以接受。”

片刻犹豫后，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毕竟杜筱雨已经知晓这件事，只要她向上级汇报，自己绝对抵赖不掉，倒不如如实说出来，看看雷炜的反应。

“心理素质还不错。”

雷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目光陡然变得咄咄逼人，他身体稍微前倾，双手按在身前桌子上，沉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冯凯在得到那支2级的编辑药后，为什么没有直接使用，而是留在身上？”

这个问题林翌棠并非没有想过，据他了解，能力者在彻底消化上一支编辑药对基因组造成的冲击前，绝不能注射新的编辑药，否则就会加速基因组的崩溃。

或是，冯凯那时神志已有些迷糊，他困于梦魇环境中许久，生怕新的编辑药会加重幻觉，所以打算过段时间再使用。

“不，并非是你想象的那样。”

雷炜语气粗暴地打断了林翌棠的猜测，接着说道：“事实上，冯凯到死前神志都还算清楚，至少行事符合逻辑。他没有注射编辑药的原因，根据我从新世界公司内部得来的消息，是因为那是一件半成品。”

半成品？

林翌棠这下再也难以保持平静，他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瞧着雷炜。

“你应该听说过一句话，人类的一切能力都来自荒野。”

雷炜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林翌棠点了点头，他的确听说过这句话。编辑药的本质，是将一段特殊序列的基因片段注射入人体，特殊序列能整合到编辑锚点上，并达成动态稳定。

而除去某些生物学家自行合成的基因片段，大多数基因序列都是在荒野上自然形成，由于荒野上缺乏必要的防护，无论阳光中带有的强辐射、核污染以及各种病毒等，都会让行走于荒野上的猎人、动物甚至活尸产生变异，从而形成基因能力。

生物公司会聘请专门的强者组成探索队，在荒野及尚未开发的旧墟中，捕获这些生物，研究变种生物的基因序列，并经过特殊工艺加工，开发为编辑药。

“你的意思是说，我用掉那支编辑药，没有经过加工？”

林翌棠试探着问道。

“不错，你注射的编辑药，原料是一只活尸的眼球。新世界公司的探索队，追踪了那只活尸三天，才将其杀死，并拿到这只眼球。刚回到城区，就被冯凯给抢走了。”

雷炜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眼睛似笑而非笑地瞧着林翌棠。

林翌棠先是感到胃部传来的一阵不适，一只活尸眼球，他仿佛已见到了活尸被解剖眼珠时，发出的惨烈哀嚎和血腥气息。而后，他才想起另一件更关键的事情。

“我......我会死么？”

林翌棠此时有些懊恼，甚至有些后悔昨晚做出那个有些冒失的决定。

搏一搏，单车马上只剩个车轱辘了！

“现在来看，你并没有基因崩溃的迹象，反倒获得了【区域掌握】的能力。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好运。”

雷炜话锋一转，突然朝着林翌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很幸运？林翌棠不由想起“再来一瓶”和恰好从冯凯动脉旁擦过的飞刀。

“小林先生，平时的记性怎么样？”

这时，雷炜貌似不经意间的开口询问道。

“哦，还可以。”

林翌棠的心情刚经历过大起大落，听雷炜语气随意的问话，想也没想便回答了一句。话一出口，倏然回过神来，“终于要进入正题了么？先前说的一切都是铺垫，是想让我在紧张下，说出心里话？”

当即又补充一句，“准确来说，是相当不错。”

雷炜缓缓自口袋中抽出那张导引术的手稿，厉声问道：“但这份手稿的内容足有千余字，且文法晦涩深奥，你只听过一遍，怎么可能记住这么多内容？说！视频你是不是有备份，交出来。”

与此同时，雷炜眼眸变得愈发深邃，朦胧间仿佛笼罩着一层铅华，又宛如一湾澄澈的湖水，能倒映出任何人心底深处的影像。

原来是想问这个！这老小子，还真是厉害。

林翌棠心中登时雪亮，脸上却挂上了职业性假笑，他目光直视着雷炜的眼睛，说道：“雷队长，你知道的，人在高度紧张和精神高度集中时，往往能激发出更高的潜力，包括记忆力。而且昨晚冯凯醉酒时，不止一遍的背诵过手稿。”

他缓缓吐出口气，又补充说道：“我现在的确没有备份的视频，是你们的工作失误，把录制着重要视频的手机弄丢。我今天来这里，是配合你们的工作，而非接受审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