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铭先付了一百两黄金做订金,等到马匹送到河东后,他就会付剩余的尾钱。
付了尾钱,麴莱才会交接马匹,过程看似繁琐,却也没办法。
毕竟他们是第一次打交道,彼此谈不上信任,而杨铭也不希望王府的人知道自己买马。
第二天,杨铭就给李靖写信,让他帮忙负责马匹的交接事宜,然后还告诉对方,可以联系一个叫张慕的人,有些事情可以安排张慕去做。
晋王府所在的崇仁坊,就在都会市的西北面,中间也就隔着一条大街。
所以杨铭他们出门逛街很方便,而都会市实在是太大了,商品琳琅满目,几天都逛不完。
事实上,都会市东西南北四面的里坊中,住着的人都不一般,非王即贵,富人没资格在这里开辟宅院。
这涉及到了宇文恺当时建造大兴城时的风水布局。
晋王府所在的位置,按照《易经》上乾卦的六爻,叫做九三,卦论为: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意思就是这里的人应该健强不息、忠君勤政。
所以周遭里坊住着的,不是王侯公卿,就是达官贵人。
这样一来,便导致整个都会市的商品,基本都是中高端以上的奢侈品。
你在这里遇到的人,都不是一般人。
春游已经结束了,好多名门女子也都有了归宿,
所以这段时间,杨铭经常可以看到好多迎亲队伍在周围的里坊中进出,敲锣打鼓,鞭炮齐鸣。
而他身为郡王,认识或不认识的都会给他送来请帖,至于去不去就看他自己了。
杨铭不喜欢这种抛头露面的场合,尤其是屁股都没坐热,就会有好多人过来跟你打招呼,热乎饭都吃不上一口。
不过他还是让徐景去给自己随了份子,份子钱不用太多,一家几十贯钱就好,而这些钱也都是母亲萧妃专门给的应酬钱。
杨昭也同样不喜欢,但却在萧妃的强迫下,基本一场不落都去了,整天忙于应酬交际,以至于他每晚回到家的时候都是无精打采。
杨铭喜欢独自闲逛,只会带上陈淑仪,徐景都不带。
这里的安保绝对没问题,负责周边巡逻的,是隶属于左右武卫的熊渠军,属于禁军中的精锐。
没人敢在这里闹事,敢在这里闹事的熊渠军也管不了。
路经一间斗拱出檐,铺内装饰华丽的首饰铺子,杨铭差点和杨茵绛撞个满怀。
后者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先是一愣,随即微笑道:
“殿下好。”
杨铭点头道:“杨小姐好。”
两人的表现都极为自然。
只是一个简单的招呼,随后杨茵绛递出一个唯有杨铭才能看到的眼神,便带着女婢匆匆离开。
“哼,这个女人可真是善变,当初每天来找殿下,我还以为她对你有意思呢,”
陈淑仪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显然对刚才杨茵绛的冷漠态度非常不满。
杨铭笑道:“你以为她跟你一样?心里想什么都能挂在脸上?你好歹也曾是公主,连这都看不出来?”
陈淑仪逞强道:“我怎么看不出来?我当然能看出来,她不就是觉得杨昭比你强吗?有了乌龙茶,就看不上你这个茶叶沫了。”
“有你这么埋汰主子的吗?”杨铭佯怒道:“以后我房间里的茶叶你别碰。”
这句话算是捏到了陈淑仪七寸,于是她赶忙赔笑:“你是乌龙茶,杨昭是茶叶沫,行了吧?”
杨铭笑了笑,转移话题道:
“今晚还是明晚?”
陈淑仪立即答道:“师父说了,不是今晚就是明晚,总之我们可以在西市中找到一家门外挂着六角牌子的酒肆跟他见面。”
杨铭点了点头:“嗯,那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西市距离晋王府,差不多七八公里的距离,它和东市在大兴城图上刚好是东西对称的,乘坐马车的话得半天。
陈淑仪的师父,自然就是萧摩诃了。
自从旧陈被灭之后,萧摩诃投靠了大隋,被封了一个开府仪同三司的勋位,闲散在家,没有实权。
大隋的勋位有十一等,萧摩诃属于第六等。
听陈淑仪说,萧摩诃现在意志消沉,每日除了饮酒就是睡觉,加上他这个勋位的俸禄也不多,所以都快喝不起酒了。
所以这次出门,杨铭特意让徐景带了二十两黄金。
西市是胡汉混居的地方,这里的建筑很多都充满异域风格,来自波斯,大食,高丽,日本的商人都有。
而且每到傍晚酉时就会关市,不准外坊的人进入,本市内倒是热闹如故,直到子时才会宵禁。
杨铭觉得,想出关市这个办法的人,绝对是个人才。
因为西市真正吸引人的地方,是在晚上,晚上把你关在西市出不去,你肯定得花钱找地方住吧?
这不就促进消费了吗?
至于为什么是在晚上,该懂的人都懂,不懂的人最好不要懂。
扯远了。
进入西市之后,车水马龙,行人如鲫,热闹程度比东市强太多了。
而且这里很多地方,普通人也能消费的起,所以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兜兜转转好久,杨铭他们才找到那家挂着六角牌子的胡姬酒肆。
门面不大,而且入口是台阶下的一扇单门,非常狭窄,稍微胖点就只能侧身进去。
酒肆里摆满了小方桌,客人也不少,很多都是胡人面孔。
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如蝴蝶斑穿梭在过道中的胡姬,也就是胡人少女。
她们身上的服侍带着鲜明的民族特色,非常贴身,luolu的小蛮腰和裙下有意无意露出的大白tui,特别惹人注目,这些都是免费就可以看到的。
这些胡人少女非常开放,甚至会主动撩拨食客。
陈淑仪的身材,已经是汉人中极为少见的了,但和这些胡姬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萧摩诃竟然喜欢这种地方?
刚进酒肆,就有一个年轻人朝杨铭他们走来,等到近了,才压低声音对陈淑仪道:
“大将军在里面,殿下随我来。”
陈淑仪点了点头,看样子今晚没白来。
随后他们三人在对方引路下,绕过宽敞的前堂,来到角落里一间挂着帘子的单间。
里面只有一个人。
一个头发斑白,胡子拉碴的老人,身上的衣着也很不讲究,眼角还挂着眼屎。
萧摩诃今年已经六十九岁了。
等到年轻人离开之后,陈淑仪示意杨铭他们坐下,
当她见到桌子上被喝光的几个空壶后,陈淑仪顿时拉下脸来,直接破口道:
“你喝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