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修厂财务科。

在会计人员鄙夷的目光下，秦淮茹把钱从钱包里掏了出来。

一张一张仔仔细细的数好后，又重新数了一遍，这才递到了那位女会计的手中。

就这，秦淮茹还非常的不舍，硬是人家会计那边拽了拽，才把票子给拽了过去。

“钱，钱都交了，人能放了吧？”

看着女会计把钱在自己面前再次点了一遍，秦淮茹的心都在滴血，直到被橡皮筋捆住后放进了抽屉里，她这才试探性的问道。

“我们是财务科，不是保卫科，我们只管收钱，其他的不管~！”

“你这不开票，本身就是厂里的，行了，赶紧走~！”

女会计挥了挥手，秦淮茹还想说什么，是被保卫科带她过来的人，给扯出门外的。

“没事了，剩下的事情，厂里会开会解决，这两天人应该就会出来，其他的你就别管了，你这边的事情，科里也不会追究了~！”

迷迷茫茫的过来，浑浑噩噩的交钱，等被送到机修厂门外的时候，秦淮茹望着空空如也的钱包，掌心把它捏的紧紧的。

虽然没开票，但保卫科的人也在，财务科里，还有那么多人，秦淮茹也只能收起了那份疑惑。

腰杆子挺直不到一年，又被砸断了，手头没钱，心里没底。

如果不是距离红星厂实在太远，秦淮茹今天可能都会选择走路去厂里了。

“房子保住就行，有房子就行~！”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厂里，先去了一趟保卫科，跟刘光齐打了声招呼，钱已经交了，秦淮茹这才开始准备上班。

前天被带进保卫科一天工资没了，昨天请假一天工资也没了，她可不想再被扣工资了。

一车间内，依旧是忙忙碌碌的样子。

把头发盘了盘，走回到自己的工位，秦淮茹愣住了。

她干了三年的工位上，已经有人在干活了，而且忙活的，还是她前两天的活，人，她还认识。

“小丘，我回来了，这两天，麻烦你了，谢谢你~！”

秦淮茹理所应当的认为，自己不在的这两天，别人替岗了，刚想拿起桌子下面的劳保手套。

结果，里面空空如也……

进厂第二年的小丘，看着秦淮茹自觉要干活的样子，没有挪位置，反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憨憨一笑，对着她踌躇的说道。

“秦姐，郭主任说了，你回来的话，直接去找他，东西已经都收拾好了，都在郭主任那里~！”

说完后，小丘继续忙活了起来，依旧没有打算挪位置，动作看起来都有些僵硬。

女工们，一个个异样的目光打量着秦淮茹，这一次，就连不远处巡检的陈姨，都没再搭理她了，看到都当没看见。

初级工这边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秦淮茹也没多想，转身就往车间办公室走去。

她还以为，是事情处理完，郭大撇子才允许她上岗，没想到的是，工位上她的劳保用品，手套护袖，以及车间柜子里的饭盒等物件，都已经被打包收拾好了。

就放在车间办公室，郭大撇子的腿边。

郭主任不苟言笑的看着敲门进来的秦淮茹，朝他招了招手，就弯腰把东西抱在了办公桌上。

“本来打算，给你个机会，留你到年底，参加考核的，但出了这种事，车间也没办法留你了~！”

郭主任把盒子往前推了推，推到了秦淮茹的面前，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你呢，问题在于，害怕靠近机器，但干我们钳工这行，是必须要跟机器打交道的，东旭的死，我很遗憾，但你困在里面一直走不出来，钳工这条路，就走不了多远的~！”

“后勤那边，已经同意接收你了，你等下，直接去木工作坊隔壁去报道，那边听说只要做衣服，会踩缝纫机就行，做衣服这块，对你来说不成问题~！”

可能是终于可以把这尊大神给送走了，郭大撇子此时说的话，还算是负责任的车间主任，并没有过多为难面前这位，寡妇。

“郭主任~！”

这个消息，对于秦淮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心中很是不安，哪怕郭大撇子把那边说的再好，终归是被车间赶出去了。

想要求求情的秦淮茹，迎来的是郭大撇子摇摆的手掌，以及笃定的眼神。

“工位要留给想要接受锻炼，能够考核升级的人，你不行，你不适合这一行，你考核不过，继续占着工位，其他人就被耽搁了，我得为车间的大局考虑~！”

“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上一次，该走的人都走了，你偏偏留下来了，心里要有数~！”

说完，郭大撇子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但忽然想到，秦淮茹恐怕不懂端茶送客的道理，下巴朝着门口抬了抬。

“去吧，好好做衣服，这一块，你没问题~！”

抱起了桌上的小纸箱，秦淮茹感觉心脏仿佛都被人给攥住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萎靡不振。

走出车间外，秦淮茹的眼神，都有些迷惘，干了三年钳工，忽然有一天，别人跟她说，你不合适，这三年的工作，仿佛都白费了。

回眸看了看一车间内部，没有人和她对视，寡妇被赶走，每个人都觉得理所应当。

“木工作坊，做衣服~！”

厂里，什么时候开始做衣服的，秦淮茹并不知道，轧钢厂也从来也没有这种缝纫车间，她不知道郭大撇子是不是故意诓她，只能抱着箱子，独自往那边走去。

“哐当，哐当，哐当~！”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原先研究室的楼下，缝纫车间已经初具规模。

十几台缝纫机下面的大滚轮，旋转到快飞起，一件件黑色的战术背心，加工完一道工序后，进去下一个，直到最后，手动穿上腰带，这才算完成。

金主任脖子上挂着皮尺，手中拿着木尺，跟一个老裁缝似的，不时从裁减室，转悠到缝纫间，把控着质量关。

哪里缝合的不好，可能会产生开线问题，都会到相应的缝纫机旁，仔细和当事人叮嘱。

看起来，带着一点车间主任的样子了，只是这个车间，并不算大。

等抱着箱子的秦淮茹，走到这里的时候，好奇的打量四周的时候，金主任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一车间秦淮茹是吧，会缝纫，还是会裁减，缝纫机会用么？”

不知道李书记从哪接来的排产指标，让金主任急的都快上火了，要是搁一月之前，还会给新人上上政教科的思想教育课。

但现在，来人之后，只想马上尽快安排上岗。

“对，我都会，我家里有缝纫机，飞人牌的~！”

看到这里的景象，秦淮茹胆怯的心情，姑且收了收，就像郭大撇子说的，操作机器她不行，但踩缝纫机她可是老把式。

“哝，你起开，让她来，一个月了线还给我整歪了，我要你有啥用~！”

“来，你先看看，你只要负责，从这里封边，到这边结束，这是打的样板，就按这个做好的来~！”

赶走一个滥竽充数的，让秦淮茹上，金主任拿出了一件战术背心，仔细的跟她交代后，就盯着她做了起来。

背心的样子很奇怪，但封边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手到擒来。

“行，我不管你哪车间来的，为什么来的，这个工位，以后就是你的，能坚持下来，就留下，坚持不下来，我这里，只有开除，没有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