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浑身疲惫,这不是错觉。
这是秦淮茹下缝纫车间后具体感受,如果说在钳工车间,还可以偷偷懒,在新车间,简直就像是在坐牢一般。
钳工干活的时候,至少还能走动走动,在缝纫车间,双腿就跟焊在了踏板上,时刻不停的上下踩动。
那种造型特殊的马甲,缝好后也不用她搬,没缝好的也有人送过来,她只要在缝纫机上,一直踩缝纫机,把马甲从针头下一点点推上去。
可不就跟坐牢没多大区别,只有喝水,上厕所,吃饭时,才能暂时离开工位,不然,积累起来的马甲,只能堆在自己的工位前,那样就太显眼了。
这是金股长那句话的后遗症,这个新车间,没有调岗,只有开除,谁都怕被开除。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何雨柱,身上有一手厨艺傍身。
“行了,裁剪室的布,正好用完了,得到明天才能送来,今天,就先到这里~!”
皱着眉头的金股长,从裁剪室走了回来,手中的长木尺,拍打着手掌心,看了一眼缝纫车间,挥了挥手中的木尺。
“今天是可以提前下班么,金股长?”
秦淮茹头都没抬,再给机针上线,听到别人问,也只是竖起了耳朵,新房的钥匙,可还在维修科等着她呢~!
“想什么美事儿呢,没到下班点,你提前走干什么,上班时间,你们是厂里的,下班时间,才是你们个人自由支配的~!”
本来下午该送来的布料,推迟了,金股长心里就窝着火,还想提前下班,他们车间是特殊,但还没特殊到这个份上。
“军工厂,没军事化管理,都算客气的,你们一个个在你们原来的车间,是什么名声,还用我提醒,我是带着上级领导的嘱托,改造你们思想来的,还想先把我给改造了,倒反天罡~!”
金股长说话不客气,当然,也没不客气到用手中的木尺打人,只是批评,让他们不停的干活,也不是他的想法,是政教科对于这些人的处理意见。
工作中越是喜欢偷懒,偷奸耍滑,那就是要多干~!
“干完的,想休息休息,就歇着~!”
“现在,你们是累的点,我也明白,我也知道,我问过李书记,我们这个车间的新指标,他说没有指标,这是什么意思,不用提醒了吧,就是不设上限,能生产多少生产多少~!”
“这是你们还能有能用上的地方,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有用,对厂里有用就是对部队有用,对国家有用,没用的人,军工厂开除你也是跟玩儿一样~!”
搬了条凳子,金股长最习惯干的事儿就来了,给这些人上课,吓唬吓唬他们,这个吓唬出发点是好的。
是冲着,把他们这些人道德品质给提升上去,思想的滑坡,必然导致道德品质的败坏,两者之间是紧密联系的。
不正经的用木尺当痒痒挠,挠了挠后背,看着陆陆续续有的干完活的,缝纫机已经停了下来,金股长继续吓唬。
“军工厂是属于部队管理的,耿彪,听说你在热轧车间,是个有名的刺头,诨号混世魔王,听起来是挺彪的,你要是被开除,找地方政府,你看他们能不能管到~!”
“地方上压根管不到,至于部队,车间只要把你日常表现的情况说明,给递上去,唉,你连部队大门你都进不去~!”
被金股长点到名字的那位,脸庞顿时变了颜色,缝纫机下面的拳头捏了捏,最终还是没吭声。
工作关乎着工资,工资,关乎着他这个人能不能在社会立足。
捏拳头的一幕,金股长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但多少还是能从耿彪的脸上看出点不忿。
“我不会打架,我知道有人都想把我揍一顿,教训教训,我倒真希望你们能动手,只要不打死,我反正还有救的机会,你们就连挽救的机会,厂里也不会给了~!”
“挨了打,李书记还能记着我,反正我当了这么多年股长,李书记提干时当股长时,我就是股长了,我也当够了~!”
双手一摊,金股长笑眯眯的把阳谋说了出来,有本事就揍,你敢下死手么,不敢……
“不敢就老老实实干活,现在是累了点,因为,另一个车间,产能还没提上去,等他们产能上去,我们这边,就能增添人手,增添缝纫机,上面已经答应我了~!”
手指头往上方指了指,当然不是指二楼的李学武,而是他的直属上级。
“行了,今天就讲这么多,讲太多,你们也听不进去,配合政教科改造是你们的第一要务,心里有想法的,可以找我说,我这人,也不是不近人情。”
“尽量能把你们所有人,都留下,我不求你们感谢我,自己争点气,别人看不起,那就站起来让别人看得起~!”
双手拍了拍膝盖,金股长感慨了一声后,站起身,离开了这个小车间。
待金股长走后,压抑的氛围这才随风飘散,要说怨言,怎么可能没有怨言,连刚来没多久的秦淮茹,都感觉非常累。
手中的活停下后,双腿还在下意识踩缝纫机,锤了锤肩膀,把缝纫机头,放了下去,直接趴在缝纫机的桌面上了。
干这种活,简直就是折磨。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秦淮茹还得养着一家老小,这些话,她不敢说,但车间里,有别人敢说,当然,也只是,在金股长走后,才敢说出心声。
“不想干,你就走呗,别连累我~!”
“我没说不想干,我晚上回去做梦,都是在踩缝纫机,你明白么,梦醒了,一上班,还是踩缝纫机~!”
说话的人委屈极了,早知道过这种日子,还不如在车间里好好干,哪怕稍微表现的正常点,也不会送到这里来。
“还能回去么?”
这个问题,让十几个人,全都焉了,坐在缝纫机前,就是一整天,腰酸腿疼,不还是回不去了么。
这里没有调岗,只有开除。
“我们可以写信,给工会写举报信试试,这也太不把我们当人了~!”
话题越聊越歪,总有憋着火的,心里不甘心的,自己不敢干,又捣鼓撺掇别人做。
这点道行,秦淮茹还是能看出来的,因为,这事儿,她也想过,只是她刚过来,跟这里的人还并不熟悉。
“我去上个厕所~!”
找了个由头,不参与这种聊天,谁知道里面会不会有金股长安插的眼线,哪怕没有眼线,回头参与这种聊天,被金股长知道了,谁又知道会不会有小鞋穿。
出了缝纫车间,没看见金股长,秦淮茹给舒缓了一下肩膀,随后便行色匆匆的往机关办公楼走去。
新房的钥匙,还是要领的,昨天人多,要排队,上个厕所功夫也没那么多时间,秦淮茹也不想让现在的人知道,自己集资了新房。
貌似这些人里,除了自己,好像只有金股长参与了集资,昨天这些人也只是聊了聊,每个人都是羡慕,这也让秦寡妇挺自豪的。
过程是艰苦的,但结局是好的,只要拿到钥匙,搬离了现在的院子,谁还管那些名声不名声,楼上楼下谁都不认识谁。
今天的维修科,外面倒是没有排起长龙了,心急的,昨天已经领过了。
“15号楼西单元101,秦淮茹,这是我的证件~!”
忐忑不安的把证件递给了办公桌前的干事,秦淮茹看着抽屉里,一把把青铜钥匙,嘴角还是微微上扬。
一楼,那可是干部,才能住的上的,多个院子,就算婆婆回来就怎么样,把院子顶一封,以后就在那里养老了~!
“哝,给,搬家后,把旧房钥匙退回来~!”
大致看了一下证件,核对了一下本子上的记录,维修科的干事,直接把钥匙递了过去,直接让秦淮茹签字。
“你是西单元101?”
秦淮茹在弯腰签字的时候,隔壁桌,也在办交房手续的汉子,已经签好字准备离开了,看着秦淮茹领钥匙报出的房号,拧头看了一眼。
“嗯,对,怎么了?”
签好字的秦淮茹,赶忙把钥匙放进了钱包里,抬起头看了看这位身材壮硕的汉子。
“没事,我是你隔壁的,西单元102,原来,你是我的邻居~!”
这个汉子,很显然,就是在媳妇撺掇下,也跟着集资了一套的江德福,昨天人多,他也没过来,没想到,今天,临下班前过来,竟然碰上了自家的邻居。
“我叫江德福,研究所的保卫干事~!”
江德福已经许久没有穿那套白色军装了,反倒是保卫制服天天穿,看着面前,这位女同志,落落大方的和她握了握手。
“哦~你好,你好~!”
“我在缝纫车间,真巧啊,研究所,是运输科边上的么?”
下意识的撩了撩发丝,领过钥匙的秦淮茹,从维修科办公室走了出来,看着这个身材如同铁塔般的汉子,有些含蓄的问道。
“对,大家以后就是邻居了,希望,多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