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九,辰时,大雨。
听着外面哗哗啦啦的雨声,王建封可以断定,那个小王爷今天肯定又不会来了。那个什么宠婢有恙,什么午时暖和的借口都找得出来的小王爷,怎么可能淋着这么大的雨跑来巡查呢?
王建封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身甲胄也算是白穿了,说实话这明光铠威风归威风,但也真特么的重啊。
就在王建封想着要不要脱了甲胄美美地睡上一觉时,他的亲兵一身水汽,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喊道:“统……统军!来……来了……”
“说清楚,什么来了?”王建封看着亲兵那种慌慌张张的样子,顿时就很不高兴,也跟了他这么久了,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学到他的大将风范呢?
亲兵干咽了一口唾沫,说:“小……小大王来了!”
哦,这倒是让王建封有些意外,虽然他也知道李弘茂这几天就是在戏耍他,但是没想到李弘茂会这么拼,对自己这么狠,竟然在这样的大雨天来到了军营巡查。不过来就来吧,昨晚上也商量好了对策,可以肯定的是,这么大的雨,那些士卒更不会出现在校场上了。
王建封不慌不忙地带着自己的一队亲兵来到校场上,不过,一来到校场,他却有些傻眼。
只见李弘茂穿着经过特别打造的全身明光铠,骑在那匹高大威猛的大黑马上,少年的英俊倜傥,玉树临风和这身铠甲完美的结合在一起,使这少年的阳刚、青春之美犹如雕塑一般定格在这场大雨中。
李弘茂的两侧是他的两个贴身亲卫李寂城和张初晴,这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也是全身甲胄,一个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一个明净干练,英姿飒爽。再往两侧,则是永安王亲事府的两个正五品亲事府典军。
在他们身后,先是一排李弘茂的少年亲卫,然后是全副铠甲,打出亲王仪仗的亲事府亲卫,这两拨人加在一起足足有九百人,以李弘茂为中心,分为三大块以反“品”字形列阵,剑甲苍苍,气势逼人。
而黑云都的两个指挥则是分布在李弘茂校场的两翼,黑云都副统军郭廷谓、都虞侯张云德,两个指挥的指挥使、都虞侯孙大元、刘承弼、刘元基等中级军官也悉数到齐。此时的黑云都经过几个月的整训、裁汰和补充,兵员与在江宁时的那支黑云都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高昂的士气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别说这只是在校场巡查,就是直接上战场,他们也完全可以一战了。
王建封不得不承认,就李弘茂身边这支军队,人数虽然只有一千五百人,但要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他手里号称南唐禁军一等的天威军左厢,未必就能讨到什么便宜。
但是这也罢了,他知道李弘茂所谓巡查天威左厢,其实就是来耀武扬威,这军容虽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很多,但也算意料之中。
让他没想到的是,节度使王崇文竟然也来了,不过这老头子很滑头,他并没有着戎装,而是以封疆大吏的文官袍服,站在了巨大的华盖之下。那巨大的华盖下不止有王崇文,还有天威左厢的监军使张萱,以及一个王建封依稀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的文官。
但这也还是罢了,毕竟李弘茂是王,节度使、监军使这些大小官员还是要给他面子的,不过就是起个大早,陪他一起淋一场雨做做样子而已。反正淋雨的也不是他们,那华盖不仅装饰得很漂亮,遮雨的效果那也是没说的。
而真正让王建封感到心里猛地一沉的是,他天威左厢,竟然也有队伍着装整齐,严阵以待地出现在了校场上。
昨晚商量的可不是这样!
王建封站在雨里,环视了一周,发现他的两个副将倒是也都出现在了校场里,四个指挥到了三个,昨天去“讨公道”那厮不出意外没有来。至于他们四个指挥的兵卒,那是一个也没有的。
这是应有之意。
可为什么除了他们这四个指挥,其他六个指挥的兵卒竟然出现在了校场上?
其中,他们商量好不通知,预备让李弘茂来抓个现行的第四指挥的姜指挥使和第七指挥的郑指挥使和他们仰为仪仗的汤裨将不但都到了,而且第四指挥和第七指挥更是齐装满员,所有的士卒都已经到了,正整整齐齐地列队站成了两块。他可从来没见到他们出操这么整齐过!
“统军!”王建封的两个副将匆匆走到他跟前,说:“我们让人给耍了!”
王建封铁青着脸没说话,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不用副将告诉他,他也很清楚了。问题是,他们现在是怎么处理的?
“还不快去把士卒拉起来!”
“统军!俺们的士卒都被堵在营房里了!”第一指挥的马指挥使是王建封嫡系中的嫡系,跟他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对他也是忠心耿耿,这时气急败坏地说:“那些黑乌鸦将俺们的儿郎堵在营里,俺们的甲胄都在库房里,有好胆的儿郎冲出来,那些黑乌鸦是真射箭!伤了八个!余下的都不敢动了!”
王建封朝巍然坐在马上的李弘茂远远看了一眼,恨得差点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但是他更想不通的是:“马三郎!你那亲家是怎么回事?他怎地把第九指挥给拉出来了?”
马指挥使红着眼睛朝那边看了一眼,第九指挥的人其实也不齐,稀稀拉拉地来了最多一半,但是,他的儿女亲家,第九指挥的朱指挥使可是着全甲出现在了校场上。而且明显心中有鬼,自己躲在士卒中间不敢出来见他!
其实不只是第九指挥,除了他们自己的四个指挥那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昨晚的计策外,另外几个和他们关系原本十分亲近的指挥,或多或少都把兵卒拉了出来。而无一例外的,这几个指挥的指挥使全都躲在了自己的士卒里面,显然眼前的一切,他们都是早已知晓的。
至少来之前是知晓了。
这时,王建封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扭头问:“军师呢?”
他口里的军师,也就是那个神似孔明的幕僚,这几天里里外外都是他在张罗,但是这一转头,竟没有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