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三步并作两步，赶紧上前查看什么情况，满脸不可思议的神情。

现场工程人员也一阵骚动，所有人立刻回溯记录，报告异常数据。

东方不禁松了一口气，刚刚的压力实在太大。

身边的廖清潭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表情还带有一丝庆幸和暧昧，仿佛在说，还真让你给蒙中了。

她拉了拉东方的胳膊，小声问：“你是怎么知道要出问题的？”

东方沉默着，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待会儿王院长肯定还得再聊这件事。

怎么解释？难道真要说出自己的秘密？

东方摇摇头，“咱们快点走吧！不然真的兜不住了”他小声对师姐说。

廖清潭点点头，趁着大家都在忙，要带东方悄悄往后退。

“等一下！”还没等他们走两步，王老就出声叫住二人，他走到东方面前，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小伙子，你仅仅是看了一眼试验机，就发现了其设计的不合理之处，并能准确判断出脆弱点。这个经验和功力，要我说，没有几十年的积累是做不到的，可小伙子你小小年纪，竟然能达到如此水平，我很欣赏你。”

王老高兴地摸了摸下巴，东方尴尬地挤出一丝谦虚的表情。

王老叹了口气：“我老了，在退休之前，就想着再为国家做完这个课题，以后的事，还要你们年轻人多多承担才对。中午一块儿吃饭，我给食堂打个招呼，小廖，带小齐去食堂三楼，我们好好聊一聊！”

廖清潭眨了眨眼睛，正想着怎么拒绝，不等她说话，王老催促起来

“还不快去！”焦急的语气中带有严厉。

其实王老早就已经看出东方有所隐瞒，想借机离开。他只道是年轻人，初来乍到，不好意思发表自己的想法。

但预警机的项目已经耗费了很多心血，此时出现问题，岂能轻易放这个年轻人离开？

这个小伙子一眼能看出问题所在，项目最起码能少走半年弯路！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多多展现自己的爱才之意，把小伙子招至麾下，简直就是完美！

想到这里，王院长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廖清潭看着两人古怪的表情，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赶紧带东方离开了。

食堂三楼的包间里，两个人都是愁眉苦脸，考虑接下来怎么办。

廖清潭这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最多就是把自己开除，又能怎么样？想到这里，她心理反而轻松了许多。

而东方这边，则一直在思考着王老刚刚的话。

“夸克，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预警机的项目，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做点什么？王院长已经要退休的人了，明明可以功成身退，心里却一直想着国家的课题，实在令人敬佩。”

“这个很难。”

夸克说

“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还停留在收集光能驱动涡轮发动机，作用于空气产生推力的层面。这一技术路线有极大的能量损耗，对飞行精度的控制也很粗糙。我们三体文明在很久以前就不再这样做了。”

齐东方知道，夸克说的是曲率引擎技术。

夸克接着说：“要知道，当技术更迭后，原有的技术路线因为停止实践和经验积累，技术水平反而会倒退。在地球文明当前的技术框架下，我了解的知识可能还不如地球人丰富。”

齐东方明白了，就像现代人很难复原一些古代建筑，因为一些古老的工艺已经失传。一旦人类进入钢筋混凝土的建筑时代，从前很多木石结构的建筑经验反而被逐步遗忘了。

正在齐东方感到一阵失落的时候。

夸克说。“不过也不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车间里

王老正在抓紧时间调度技术人员定位问题，这时王老的手机响了。

“董事长好，对，我在单位！什么？现在吗？这么着急吗？实验室的负责人都去南方考察学习了，我们提前没准备啊！”

电话那头是兵器工业集团的董事长，传来的声音不容质疑：

“有你这个总负责人不就行了！你不是前段时间刚催我，让我约国防部的领导来考察吗？

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可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啊！

今天去部里开会，领导专门找我，说要来看看咱们的预警机项目进度，你前几天不还汇报现场一切顺利吗？我这才答应部长，还说今天可以看现场。

从部里到军队，都很关心我们的课题进度，我不管你遇到什么问题，总之你现在立刻解决，我们两个小时以后到！”

不等回话，那边挂断了电话。

王老明白了董事长的态度，没有退路了。

从业务角度说，国防部是兵器工业集团最大的客户；

从国家层面上说，兵器工业集团为国防事业，生产了多少高精尖武器装备；

两者既是客户关系，也是上下级关系，更是亲密的战友关系。而研究院作为兵工集团的一级研发单位，更是肩负起尖端武器的研发任务。

三体人入侵地球事件发生后，各国都把“侦查，锁定，预警”体系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也难怪，三体舰队还远在几百光年之外，他们的“哨兵”智子就已经先派往地球。之后地球人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监控之中，按理说此时胜负已分，主力舰队到达，只不过是按照剧本，摘取胜利果实罢了。

虽然三体人最终被罗辑教授逼退，但作为军人和军工体系的成员，不能把和平的希望寄托在敌人身上，因此，集全国之力的新一代预警机研发项目上马。为此，即将退休的研究院院长亲自上阵，牵头这一项目。

试验出现问题，借口好找，但更重要的问题是，技术路线本身是不是有问题呢？新一代航母舰群已经下水，作为战斗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预警机的研发如果迟迟推进不下去，势必影响航母战斗体系的完整性！

领导马上来了，到时候如何解释？

是说本次试验结果一切都在计划中？还是照实回答？

如果照实回答，那技术路线的合理性就要面临质疑！

一旦影响了整体国防布局的进度，个人晚节不保另说，整个兵工集团的信誉都将受损，那么多部门参与，那么多资源投入，最终还影响了国家的军队建设，这个后果我能不能承担得起？

一时间，无数个问题冲击着王老的大脑。

如果说测试机刚出问题的时候，王老第一反应是找问题，那么刚刚的电话，让王老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本不应出现的问题出现了，是否意味着设计方案本身就有问题？

王老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一把扶住手边的桌子，才堪堪稳住。

“院长，您没事吧？”旁边有人看出异样。

王老摆了摆手，强行提住一口气，对旁边的人吩咐到：

“给小廖打电话，让她赶紧带着那个小伙子跑步过来，路上有人拦，就说是我请来协助研发的专家！”

话音刚落，王老再也坚持不住，两眼一黑，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