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但我嘴里很干净。”
说完这句话后,苏然面无表情地后退半步,悠然起身。
他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来到铁牛身边,从她手中接过雨伞,低声轻语:
“接下来,就都交给我吧,你去车里避避雨,最好可以脱下外套,开热空调烘一烘。”
“……”
铁牛似乎不怎么与慕兮颜之外的人说话。
但这个高大魁梧的女人,在愣神片刻之后,却还是抬眼望向自家小姐。
在得到颔首以后,她转身对苏然沉声道谢,而后转身钻入车中。
这暴雨中的街道,就只剩车内外的苏然与慕兮颜,相对相视。
此刻,他迎风而立,站在倾盆暴雨中,额发被雨水打湿,尔雅怡人却又略显凌乱。
慕兮颜很显然没见过他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如雪芙蓉雕刻而出的精致面颊上,露出了茫惑的神情。
虽然某件事确实是她戏谑在先,但也不能……
那可是脚呀!
就算她是个女人,平日也很爱护自己的身体,足贴牛奶浴身体乳哪样都没有少下……
可万一先前走动时出了汗,那岂不是!
“……”
手中握着被拒接的漱口水,慕兮颜只觉得它比下属递来的待签署文件都要沉重。
甚至于先前被一抹湿润舔舐到的足尖,都有些温热起来。
她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足浴,但很快,那种自足尖蔓延到全身的酥麻感告诉她你想错了。
所幸此刻已经穿上了晶莹的凉鞋,终不至于足趾收敛乱动的窘态也被他瞧了去。
慕兮颜冷静了好久,抬眼斜乜着苏然。
却见他凝眸望着远方,黑压压的大雨压在路面上。
风过,云闪,雷动。
“陪我走走吧。”
女人轻声说。
这下她的语气出奇的平淡。
不像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总裁,也不想是眉眼皆是戏谑的慕兮颜。
苏然侧头瞧了她一眼,发觉这女人似乎真的和先前不太一样了。
搞不好真被某个累死累活的社畜白骨精给夺了舍,此刻满心所想就只有脑袋空空的散心散步,走它个风雨通明。
“嗯,好。”
苏然点头,想起给酒店端盘子时,晚宴的奢靡舞曲。
他下意识递过去一只手。
如端庄的侍者,亦或是俊美的绅士。
“欸?”
女人分明皱了皱眉,但很快,那黛色的纤细又浅浅舒开来。
她很自然地伸过手,轻轻放在苏然手心。
理所应当的自信而优雅,在这座城市的商界,她是当之无愧的女王。
而作为陪行红领巾的苏然,也礼貌得恰到好处。
只给她手掌以凭托,甚至不合上手指,去覆盖她纤细的指尖。
这女人身材足够高挑,然而站在他面前,即便踩着这一对水晶鞋般精致的绑带高跟,也略低了一头。
于是她的手理所当然的小巧而纤细。
托在掌心的手感,优美细腻。
苏然就这么将慕氏的长公主从迈巴赫中拉出,让她同自己一起,站在这世俗的马路牙上。
雨伞倾斜三分之二,让大雨同她与世隔绝。
而为苏婉莹精心准备的水果们,则顺势挂在两人之间的手臂上。
——作为一种礼貌。
二人一同步入成千上万吨的暴雨之中。
如有灵犀一般,谁也没有说话。
……?*?……
有些路,同某些人走短暂的就像字里行间的几点省略。
而同那些与众不同的人走在一起,似乎又格外漫长起来。
这条长长的马路,苏然去看望苏婉莹时,经常走。
去世着急忙慌地赶公交,回来就为了剩那三块钱而大步奔走。
从未、从未如眼下这般缓慢。
此刻,气氛出乎预料的古怪。
苏然等了很久,那道荧幕却始终没有出现。
奇怪。
这女人被我薄了面子,居然没有生气。
他脑海里满是先前的一走了之,任由漫天大雨洒向她纤白的腿。
若是自己印象中的城里人,富家客,兴许这会儿已经招呼着铁牛来开自己的瓢了吧。
——对此他其实有些意动,毕竟食用过歆玥给的“杯木果”之后,力量的陡增让他有些失去判断。
急需被铁牛这种“巾帼英雄”暴打一顿,重新认清现实。
毕竟苏然不是什么得了老天的赏就为此沾沾自喜,以为真是自己有了大本事的人。
他骄傲于自己的所得,谨慎于每一种外来。
那凭空多出的力量太过于虚幻缥缈,是需要高手打磨锤炼,才能化为己用的。
显然,铁牛就是那位高手。
——陈姨估计不太行,不是苏然瞧不上她,只是欺负长辈,算什么英雄好汉。
一经遐想,便乱的离谱的思绪,恍惚中被一声轻淡的语句磕破:
“为什么不揪着我先前的戏弄,扳回一局呢?”
沉静了许久之后,慕兮颜终于开口。
可她的目光却停留在远处大厦的荧幕之上,同那个冷傲摄人的女总裁交换着心情。
“戏弄?”
虽然微微愣神,想到先前她姣美的足尖,悄然勾动自己的下巴。
以及那抹挥之不去的,如牛奶泼在锦缎上的细腻触感,和浅淡若无的玫瑰盐的余味。
原来是这件事,我都没来得及生气,你反而更在意了么?
“礼貌而已。”
苏然想也不想,语气自然而然:
“让自己忘记每一位淑女的尴尬瞬间,保护好她们的心情,是一名绅士的必修课。”
说着,他轻轻笑了笑,补上一句:
“这是我姐姐教我的,虽然来历不明,语句构造也略显稚嫩朴素,但我以此为铭。”
慕兮颜视线掠过荧幕,同昨日的自己道了别。
又很快讶然于这个俊秀青年的“姐训”。
“这样啊。”
她轻声说,带着忽远忽近的距离。
就像迷近了雾中,看不真切,听得朦胧。
“你有个很好的姐姐呀。”
慕兮颜抬头望着双人伞顶部,那儿有一块精致的补丁。
是一只可爱的小猫,正轻轻舔舐一个秀气的Q版小男孩儿的脸。
“手也很巧。”
“替家姐谢过慕总谬赞。”苏然回。
“……”
不知是苏然话中的那个词拨乱了慕兮颜的思绪。
还是欺身的寒雨让她略感不适。
她分明顿住了片刻的脚步,等到苏然放慢将她掩于伞下,才又抬起头,不知何意地看着他,朱唇轻启:
“那你后来答应,也是因为姐姐教你要做个助人为乐的红领巾么?”
“哦?”
苏然哑口,被她问得愣神片刻。
而后才哈哈笑着答了句:
“自然,毕竟输赢于我毫无意义。”
“……”
慕兮颜这次什么也没说。
只出神地又望向了远处的荧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啪嗒、啪嗒……
晶莹透亮的水晶凉鞋里,纤细而弧度优美的趾间被细水轻吻着。
脚步声轻盈、动听。
这位似乎同往常有些不同的总裁,忽然跑出了苏然的庇护雨伞。
她在漫天瓢泼的雨中,悠然转身。
长发微扬,裙裾翻动。
如偶过凡间的神女。
“那……”
大雨的轰鸣淹没了她的话,可苏然依旧清晰地听见:
“我算一个合格的姐姐么?”
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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