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申北麒微微点头,然后把马牵到两人跟前,依次把厉裴氏、厉枫扶上马背。
扶厉枫上马背的时候,申北麒有意轻轻往他脚底一托,厉枫便如矫燕般向上一跃,然后平稳落在马背上。
的确有功夫底子在,申北麒经过测试深信不疑。
申北麒随后走到旁边,捡起刚才那把骨朵对厉枫问:“厉小友,这兵器你要带走吗?”
厉枫连忙摆手,“那是金兵之物,我带着没什么用...”
“用来防身也不错,不过扔在这里也好,路上遇到官兵不好解释。”申北麒说罢将骨朵丢在一旁,然后把朴刀的刀头拆下来。
申北麒拆下刀头,先用泥沙蹭掉上面血污,再用布把刀头擦拭干净,最后用布缠绕包裹放进行囊,手里提着朴刀下身木棍,纵身一跃坐在马背上。
厉枫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追问道:“申道长,我听勾栏说书先生讲过,修道之人通常是用剑的,可您这兵器...”
申北麒在马上解下佩剑,举在眼前晃了晃,然后笑着解释:“贫道也用剑,可剑乃君子之器,马上厮杀很不称手,所以半路就改用朴刀了。”
“原来如此。”厉枫连忙点头。
回想后世那些影视作品,马上将军也很少用剑当主兵器,除了剑的长度有明显劣势外,论劈砍、刺击的杀伤力远不如刀枪,甚至比金人使的单手骨朵都不如,但剑在各类小说中都是主兵器,究其原因还是用起来很帅。
道士用朴刀虽然不协调,但无比契合这时代的规则,赵国结束乱世后重文轻武,对民间兵器的管控力度很强,私藏刀剑会受到严厉处罚,棍子都需要在上面打孔曰哨棍(不带孔的曰闷棍),哨棍舞起来孔洞会发出声音,从而对旁人发出警示响声。
虽然朝廷对兵器严格管控,但百姓生产生活需要农具,耕地、种田需要犁和锄头,杀鸡、宰羊、砍柴需要刀,所以像朴刀这种武器便被发明了出来。
朴刀两两拆解后,立刻成了柴刀与哨棍,遇到官兵盘查合理合法,在民间应用广泛,水浒中那些梁山好汉,使用得最多的也是朴刀,正因为他们多是出生黎庶,只有正规军人才能合法拥有制式武器。
厉裴氏抱着厉枫驾驭战马,但因女子力量弱、以及脚踝有伤,三人两马速度并不是很快,行至黄昏也没赶到潘镇,好在这个时节天气炎热,露宿在野外不用担心夜里着凉。
厉枫作为乘客,因为无所事事以及对玄门的好奇,所以他在路上开启了搭讪模式,一会询问申北麒的师门情况,一会又问对方会不会玄门法术。
申北麒直言不讳,说他来自伏牛山红云观,今年其实只有二十五岁,除了其师飞虹真人与几名道童,观内二十多名师兄弟,都先后下山抗金救国。
下山之前,飞虹真人曾言:天下未定,不归山门,出世入世,都证大道。
至于厉枫问的法术,申北麒却不置可否,只模棱两可说:道法自然,不示凡人。
厉枫听后有自己的想法,因为法术实在虚无缥缈,申北麒要是真有那水平,也不至于提起朴刀砍人。
如果申北麒让他相信科学,反而会让厉枫心中生疑,自己连穿越都已实现,即便再来些玄点的东西,厉枫也不会觉得意外。
申北麒反问厉枫师承何人,厉裴氏摇头表示孙儿还没开蒙,厉枫则以天生神力当托词,结果却适得其反。
夜里找到宿营点,申北麒借故去寻草药离开。
厉裴氏望着给自己揉脚的孙儿,十分严肃地问:“刚才申道长问你功夫由来,枫儿应该如实回答他,为何要妄言自己天生神力?老身与你朝夕相处这么些年,可没有发现你有这种特质。”
厉枫尴尬一笑:“申道长是世外高人,如实回答他绝对不相信,孙儿只能随口一说...”
“高人面前才要诚实,以后再不可随口胡言,英雄豪杰最重信义,倘若被人戳穿如之奈何?不要学市井里的作派,堂堂正正做人方为大丈夫。”厉裴氏表情肃然。
“孙儿省得了。”厉枫像个犯了错的孩子,虽然遭遇祖母严厉的训斥,但他心里却暖暖的。
在原来世界的原生家庭,厉枫的养父因为鳏居多年,教育上比不得厉裴氏有经验,而且那个世界经济发展太快,诚实守信已经不被人重视,厉枫身边大多数成年人,他们的人生信条只剩下‘搞钱’两个字。
所幸厉枫并没因家贫而学坏,反而在部队期间被塑造得很好,他参加工作后被大染缸浸润,不知不觉就被环境所影响,养成了些微不足道的小毛病,但勇敢、善良、正直等好品质,永远烙印在厉枫的灵魂里。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身相信枫儿能做好。”厉裴氏见厉枫表情诚恳,欣慰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中午与金兵作战,申北麒战后得了些干粮,厉枫祖孙因此得以充饥。
夜里,申北麒把药草用石头碾碎,然后敷在厉裴氏的脚踝上,那清凉有些麻的感觉减缓了疼痛。
申北麒跟着又走到马旁,随后从包裹里摸出几两碎银,蹲下来放在厉裴氏手中,他这半年都这样杀金兵去周济穷人,有一种江湖大侠的感觉。
“这是金兵身上搜来的,虽然数量少了些,但用来应急也够了。”申北麒满脸诚意。
厉裴氏连忙还给申北麒,郑重说道:“道长救我们危难,老身怎敢再受钱财?您还是用去抗金,下午给的干粮已足够。”
“老人家不必推辞,小梁村外金兵作战,令孙曾出力相助,也亲自手刃金兵,即便是分战利品,也有你们一份的。”申北麒笑着解释。
“枫儿那是运气使然,若没有道长半路杀出,我祖孙两人哪有命来?您真要分战利品,那些干粮就是了...”厉裴氏有自己想法。
“这...”申北麒手捧碎银呆在原地,第一次遇到有人不要钱。
“申道长诊费没收,您还是自己留下他用,到了潘镇买药也要花钱的。”厉枫在旁提醒。
申北麒听得一怔,苦笑着把碎银放入怀中。
厉裴氏见状瞪了厉枫一眼,然后指着不远处的小河说:“枫儿,老身又渴了,再去打点水来。”
“哦...”厉枫点点头,抄起破碗便小跑起来。
申北麒望着厉枫背影捋须感叹:“厉枫这孩子不简单啊...”
“申道长乃是高人,与犬儿年龄相仿,也算得上枫儿父辈,老身此时支开那孩子,是有个疑问请教。”厉裴氏意味深长地看着申北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