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知推脱了好几次,老板娘都说什么也不肯放他走,还交代后厨:“赶紧张罗桌菜来,把锅子整上,再做个锅包肉、炖个肘子,再整个酸菜血肠!剩下你看着掂对掂对。”
“老板娘,我真的还有事儿……”梁知急忙的拦下人,言明了自己要去卖馄饨这事儿。
李德泰当即豪气的大手一挥:“你有多少馄饨,我全都买了行不?”
她今个儿也是铁了心的,想要把梁知留下来。
梁知婉拒不过,便也就只好顺水推舟。
亏得是他今天也不确定小河沿那边的生意做不做的起来,带来的都是包好的馄饨。
不然…总不能把皮儿跟馅儿也卖给人吧。
李德泰要他给深入说说私营企业的发展方向。
其实现如今这个时候,谈私营有点太早了。
虽然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可现如今才刚到河边啊,都还没趟着水呢,就开始摸了,容易扯着裆的其实。
可梁知实在也是架不住李德泰的热情。
只能硬着头皮,跟人瞎扯澹。
企业经营他不懂,但架不住前世有几个狱友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凑在一块堆儿聊这些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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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知照葫芦画瓢、鹦鹉学舌一样,倒也把一些理论知识跟人说了个七七八八。
他跟李德泰说的是企业的经营管理,虽然…现如今的德泰楼,也不过就是他们这个小县城上,占地不许三间房的小饭馆。
却也架不住李德泰听得津津有味,以及梁知前世其实也算是看完了德泰楼的兴衰四十年,这样说出来的话跟未来的企划发展,也更符合李德泰心中所想,且也算是避开很多德泰楼以后会走的弯路、末路。
李德泰听得心潮澎湃,梁知说的口干舌燥。
好在是说了两个多小时,李德泰终于意犹未尽的放过了他。
后厨也非常有眼色的,把炖到软烂脱骨的冰糖肘子端了上来,还有酸菜血肠…锅包肉是准备上菜的时候,后厨才开始做的,略晚了几分钟。
除此之外,还煎了一盘梭子鱼,拍了个黄瓜,炒了个尖椒干豆腐,拌了个皮蛋豆腐。
加上中间的鱼丸汤锅跟等着涮锅子的手切羊肉,算得上去很丰盛了。
李德泰热情的招呼着人吃菜,还问人要不要再加点什么,说着还让人拿几瓶老龙口来。
眼看着人还有要再加菜的想法,梁知迭忙开口拦下了人的话头:“够了,够了李姐!这些就已经吃不完的吃了!酒我就不喝了,等会还得蹬车回家呢,喝多了就不好了!”
“哪怕啥的!喝多了就在姐这儿住下!”李德泰现在瞅着梁知,就跟瞅自个儿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没两样,热情的不得了。
梁知只能是一再婉拒,好不容易是把喝酒这个事儿给搪塞过去了。
却是不得不顺着人的热情,又点了几样涮锅子的菜。
宽粉、豆皮儿,土豆片、菠菜,还有他带来的鸡肉丸儿跟馄饨。
李德泰看着觉得新鲜。
从前他们这涮锅子,都是以牛羊肉等,各种肉类为主,放菜跟粉条的,倒是很少见。
梁知便跟人说了他卖烫串时,备的多种食材,还跟人说了麻辣锅底。
李德泰再一次心潮澎湃,恨不能立即就让人做了送上来尝尝。
梁知好说歹说,才勉强算是给人劝说下来。
从前倒是不知道他们这个县里头的商业女强人李德泰,竟然是这般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他有些头疼。
因为李德泰说什么都要跟他拜把子……
这都哪跟哪啊。
梁知推脱不过,只能是把这事儿含湖的应下。
反正喊人李姐还是姐,也就是一个字儿的差别,对他来说,倒是没有差上太多。
可酒足饭饱了之后,李德泰却更加上头,说什么都要让她的几个儿子过来喊舅舅……吓得梁知匆匆忙忙的拿上结款单,就逃命似的回家了。
因着在这儿耽搁下了,梁知过去单位食堂的时候,大姨已经先自个回家了。
他扑了个空,拐到菜市场买了点菜,也就回家了。
还没到家门口,他就远远听到了自家院子里头的争吵与叫骂声。
隔得太远听不真切,他只能加紧了蹬车的速度,急急忙忙的赶回家。
刹车的时候太着急,连车上装的两袋子萝卜掉了好几个出来都没顾得上。
“诶幼,别打了,他一个孩子懂什么啊!”大姨在一旁劝说着陈德木夫妇俩。
张叔跟陈峰更是直接上前去拉着陈德木。
梁知看的是一脸懵逼。
“这是咋了?”
他瞅了眼满脸怒容,手上拎着烧火棍,看起来是刚打过孩子的人。
又看了眼院子里跪着,哭得都快没有气儿的小孩儿。
“啥事儿啊,值得发这么大的火气,再给孩子打坏了……”说着,人已经上前去给那孩子拍背顺气儿。
瞅了眼,才认出来这是陈德木家的小儿子,跟陈德林家落水的那个孩子,是一年生的。
落水的那个是弟弟,这个是哥哥。
陈德林跟陈德木就是梁知家旁边住的那两户挨着的亲兄弟。
上次梁知去借梯子,没有借到那家。
梁知勉强算是把孩子给哄住了,站起身来看向陈德木:“咋地了啊这是儿,值得你来我家这么打孩子。”
他语气算不上多好。
陈德木微微赫然:“老弟儿啊,哥哥真是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兄弟,对不住强子。”
说着,人已经是哽咽了起来。
梁知一脸懵然。
张叔在一旁叹了口气跟他说:“刚刚德林家的回来了趟,说是强子可能是要不大好了。”
那个落水的孩子,没救回来?
梁知微微哀伤了下,却还是不明所以。
就算陈强救不回来了……跟这孩子有啥关系啊?
就算是这孩子给自家堂兄弟推下去的,那又跟他有啥关系啊?做什么跑他家里头打孩子啊!
梁知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同样脸色臭臭的陈峰开口跟人道:“陈威看到有人去我下地笼的位置,把里头的鱼都摸了出来,就想着带陈强去捡个便宜,在家里看到我昨天出门往河边去以后,就带着陈强偷偷跟了上去。”
这俩孩子也是胆大,黑灯瞎火的,就敢背着大人下河里头摸鱼。
结果河水结了碎冰,陈强一下去腿就抽筋了,还赶上了“河神发怒”……也就是水面突然起了漩涡。
据陈威说,是原本非常平静的河面,突然就起了漩涡,将周围的河水全部都“吸”了下去,就是不知道咋回事儿,没多会儿,那被吸进去的河水又都溢了回来。
陈强也就这么被卷进了河中间水深的位置。
他又不太会游泳,加上被他巨大的漩涡给卷进去淹了水,连个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陈威被吓到了,急急忙忙的跑回家,却没敢跟人说陈强掉河里的事儿……
要不是陈德林媳妇正好出来找孩子,碰见了慌里慌张、脸色煞白的陈威,问了他几句强子去哪了,他也什么都不说,心里头存了疑影,朝着陈威跑过来的方向去找了,怕是这孩子得在那河里头呆一冬天。
河里头已经有碎冰了。
要不了多久就会上冻结冰,就算陈强在水里泡浮囊了,也不一定能够飘的上来。
飘上来了,搞不好也得是冻在冰底下。
“可这也犯不着来我家里打孩子……”
梁知对此还是很不满的,哪有打孩子跑别人家里的。
就算是道歉,也该先去跟陈德林一家道歉吧?
人家孩子都快要救不活了。
陈德木嗫嚅半天说不出来什么话,还是她媳妇道:“那地啥笼的、也不知被这死孩子弄去哪里了,我们、我们赔不起。”
赔不起就来他家里打孩子?
梁知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随即又看向陈峰,想知道前因后果。
陈峰就说了:“我跟张叔本来是在院子里头收拾白菜的,想着快要上冻了,咱家也没有个地窖啥的,就寻思着把之前扣大棚剩下的篷布拼吧拼吧盖在白菜上,再铺一层稻草烂子在上头,盖几捆包米秆子,也省得都冻坏了。”
他起初还算语气平稳,突然就激动生气起来:“结果我去整包米秆子的时候,就听见旁边他们家在吵吵吧喊的,我听到一嘴偷鱼的事儿,想到上回空了五网一无所获,便气不过的去理论了……”
也是因为这个事儿,陈峰才想起来他昨个儿也下了地笼的,可他在陈德木家吵完架再去河边起地笼的时候,却发现地笼找不见了!
当时他就更气了:“没见过还有这样的,害自己堂兄弟淹在河里头,偷了鱼还把人家下的地笼给搞没了!”
那些地笼都是他亲手做的,熬了好几个夜呢!
更别说买的铁丝啥的,也都是钱呢!
本来被偷了鱼他就很气了,可没抓到现行,就只是听人说了一嘴,也掰扯不清被偷的鱼究竟有多少斤、值多少钱。
加上陈德木媳妇儿坚持说,没有见到孩子拿鱼回来,他就是想让人赔钱也不行。
等发现地笼丢了,他就直接去让人赔钱了。
梁知略皱了下眉:“你让他赔多少?”
“二、二百。”陈峰突然就有些心虚。
一个地笼当然不值这么多钱,他就是气不过。
梁知直接就踹了人一脚。
陈峰本能的要躲,在快要被人踹到的时候,又老老实实的站了回去,倒是一副老实挨打的样子。
梁知是真的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别听他胡咧咧!”他对陈德木说道:“赶紧给孩子领回去吧,有什么话好好说,别打孩子。”
主要是别来他家打啊!
打死了算谁的?
也给人家里添晦气啊……
梁知特别理解不了当着外人面打孩子的人。
完全忘记他刚刚踹了陈峰一脚的事儿。
不过,他却想到另一件事儿。
“你说,你看到有人去河里头起鱼了?”
梁知蹲到陈威的身边,温声的问着人:“你还记得是什么人,有多少人吗?”
陈威抽噎着,正要说话,陈德木一脚踹在人身上:“问你话呢,赶紧说!”
本来要说的陈威,一下子就哭得更厉害了,啥也说不出来。
梁知不免就瞪了陈德木一眼。
陈德木讪讪,不敢再掺和。
“你别怕…你叫陈威是吧?”梁知温声的哄着人:“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想事情成这样,你可能只是想给家里头添个菜,是不是?”
这年头,各家都没啥吃的。
孩子们去河里头摸个鱼、捞个虾,或者是田间地头钓个黄鳝啥的回家加餐,都是很正常的事儿。
有那厉害点儿,还会下陷阱罩了家雀儿回去烤了吃。
陈威听着人温和的声音,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太害怕了,哇啊……”
他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梁知却没什么同情。
不是故意的又有什么用?
要是那小孩儿真的救不回来,这两家八成也是不会再有来往了,恨都恨死了!
不过到底不是他家里的事儿、不是他家里的孩子,他觉得可怜,却也仅此而已。
他更想知道陈威看见的那个偷鱼的是什么人。
“你仔细跟我说说,你看到的偷鱼人长什么样?他们起的鱼多吗?是怎么运走的?”
梁知又温声哄了人一阵子,总算是从陈威的嘴里头,断断续续的得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是,是两个人,男、男人,不是村子里的,以前没有见过,他们从一个好大好大的车子上下来的,那个车子有好多的轮胎……”
陈威说几句就要抽噎会儿,梁知生怕他哪句话说不利索就背过气儿去,只能一直拍着人的后背给人顺气儿。
“我也不知道他们起了多少鱼,他们从河里上来的时候,手上只拎着几条大鱼……”
那小鱼去哪里了?
倒回去了?
还是压根就没有网到别的?
梁知觉得没网到别的不大可能,可如果那些人只是想偷几条大鱼,又何必多此一举把其他的都倒回河里呢?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有人来偷过了吗?
还有车子……
不知道为什么,梁知总觉得,这跟他那天看到的车轱辘印儿有关系。
虽然那车轱辘印儿不知道为啥突然就消失不见了,但他能肯定,那天他绝对没有看错!
还有在白河村树林子里,他也看到过车轱辘印。
那天晚上,他跟陈峰去起鱼,也是一无所获。
这两者之间,会有什么关联吗?
梁知脑子里乱乱的,从陈威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了,正巧陈宝贵听到消息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今天在他家里头商量事儿的人。
他让人把陈德木一家子给劝走。
“赔偿的事儿,等强子从医院里头回来再说吧!”
梁知说了一句。
要是人真的救不回来了,邻里邻居的,办丧事儿也不好不随礼……当吊唁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