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逢前世很喜欢明朝。
明朝的皇帝当中,他也尤其崇拜朱元璋。
开局一个碗、驱逐鞑虏、恢复诸夏衣冠、开济养院、为伤残老兵发放薪俸、尊老爱幼……
酷烈反贪、反腐、老愤青、为诸夏儿郎开枝散叶重掌乾坤奠定基础……
父子和谐、夫妻美好……
等等等等故事。
陈逢几可谓如数家珍。
但如果让他生活在这个年代,他却是万万不愿意的。
因为生活在这个年代里,哪怕他为官清正,不贪不占,也还是有可能会在某个案件搞株连时,突然被抓去。
然后?
然后就是谋逆大罪!
证据确凿!
诛连九族!
或许有人会说,你陈逢只要没干过这些事,为人清白,难道还怕被诬陷了?
诬陷什么的,陈逢还真不怕。
毕竟,如果是被诬陷的话,他好歹也还有争辩的可能与空间。
而以他前世的辩才,虽然死的不可能说成是活的,但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却还是很容易的。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
封建时代并不像是后世那般文明啊。
这是一个还没有废除刑讯逼供的封建时代啊!
更可怕的是。
以洪武年间案子的牵连程度来说,像是他这样有着众多‘下属’与‘学生’的人,真就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抓走的那一拨。
然后……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坐事’啊?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累事’啊?
懂不懂什么叫是‘坐累’啊?
举个例子。
李至刚。
洪武二十一年明经,东宫出身,太子亲随,开局礼部郎中,正五品大佬。
这个例子怎么样?
然后……
嗯,此人确实也有自己找死的地方。
比如大嘴巴、胡咧咧、睚眦必报。
最经典的例子便是跟朱棣讨价还价,想让岳父被轻判,并因此出卖了朋友都御史黄信……‘是他告诉我,陛下想重判我岳父的’。
以及因为一点小怨,就把私交深厚的朋友解缙,往死了坑……建议朱棣发其交趾。
但李至刚虽然不仗义,可有一说一,这人在洪武朝的时候,表现还是很不错的。
虽然有太子朱标护着,可他却是异常的老实。
最起码也不似建文朝、永乐朝那般离谱、作死,怎么也到不了说话之间就坑死俩朋友的程度。
然后呢?
就因为平白起了一阵邪风,吹到了不该吹的地方,便被发往戍边了。
后来虽然因为太子求情,又回去当了工部郎中,但就这个事而言,是不是很恐怖?
就因为他是礼部郎中?
所以刮一阵风都要追究?
例子举完了。
然后别忘了,陈逢现在是国子监绳愆厅监丞!
也就是说。
如果有一天,中都国子监的某个学生或者博士、助教之类的突然发了疯,打爹骂娘,弑兄杀父……几乎无恶不作。
他陈逢就完啦。
以他的承受能力来说,被抓走的第二天,或许也就会成为谋反集团的首领了。
不。
或许不用第二天。
‘量刑适当’的话,他百分号会在当天中午承认,自己谋害韩林儿,以至皇上担负骂名的事实……
再之后,他将会依次承认自己……
杀害洪武大帝的父母、长兄、次兄、三兄、长姐、次姐…
挖掘皇家陵墓、背地里骂洪武大帝是个臭乞丐、下毒坑害中都国子监内六百七十二名生员…
与故元勾搭成奸、与胡惟庸残党串连一气、与朱文正余党不清不楚、为张士诚献策、跟陈友谅眉来眼去、为白莲教张目…
不顾民族血仇,与小日…合谋、杀害哥斯拉、假扮奥特曼、阴谋荼毒地球、破坏银河系轨道…
等一连串的逆贼行径!
哦,还有谋害太子。
这是最关键的。
只不过还没有开始,就被监牢的大人们及时堪破了阴谋。
……
“这般压力……”
想到被抓住以后的下场,陈逢深深地吸了口气,仰天长叹:“也真怪不得洪武朝中后期的官员们短命,实在是渗人啊。”
“不行!”
“我可不能这样下去,就这般的心理压力,不出几天,我就得坐了病。”
思索至此,陈逢陡然清醒了过来,随即便在脑海里思索起了各种解压的方法。
就现在而言,科学什么的,他都已经不急着去搞了。
反正就算想搞,也是没钱可搞的。
此时此刻,还真就不如想点解压的乐子,然后让自己的心态迅速恢复过来。
否则的话,什么事都不可能办成。
“该做什么呢?”
陈逢向前踏了七步,在到达一个学堂门外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了!”
“写一本反书,让朱元璋这老头也呲呲冒汗,应该会很解压吧?”
他眼神明亮的在心里嘀咕道:“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有我陈逢七步想出了个馊主意……实可谓一时瑜亮也!”
想到这里的瞬间,陈逢的心情也就轻松了起来。
紧接着,他便缓缓地拉开了学堂小门,面带邪恶笑容地悄悄将脑袋探了进去。
这一次,收获还是很不错的。
陈逢心情大好之下,当即板起了脸,呵道:“冯楚,王成……你们四个出来!”
“监丞。”
“我……”
“我们不敢了。”
四个约十四五岁的少年,低眉顺眼地走出了学堂。
陈逢很想直接原谅他们,毕竟体罚本身就是不正确,且不文明的行为。
所谓己所不欲,又焉能施于他人呢?
可惜,当前的时代背景,便是严师出高徒。
否则的话,国子监的官表当中,大概率也就没有绳愆厅监丞一说了。
“伸出手来!”
所以陈逢最终只能很是公平的,给四个学生一人来了一下。
而后,他便看着四个少年泪汪汪的双眼,板着脸跟当初教导主任告诫他时一般道:“下了课以后,你们随便去玩,我绝对不管,但如今是上课时间……所谓读圣人之书,当以诚心,岂能分心他顾?!”
“回去吧。”
说完之后,他便让四个少年回到了学堂。
目送四个少年离开,陈逢便背起了双手,拿着戒尺,前去寻找下一个受害…调皮捣蛋、不好好读书的坏学生了。
就这样,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转眼来到中午。
陈逢又拿着戒尺,背着手,步履稳健地走到食堂转了一圈。确认了典膳没有贪污受贿,食堂里的饭食还算营养可口以后,他方才回到绳愆厅,将戒尺放了回去。
中午时分。
他拿起了餐具,不早不晚地走进食堂,跟小孩子们、中孩子们、小少年们、大少年们、青年们、中年们……一起规规矩矩地吃了午饭。
午休时间,陈逢回到了绳愆厅。
接着,他便开始发愁了。
“反书到底该怎么写呢?”
看着铺好的纸张,陈逢皱起了眉头,提着笔,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什么。